毕竟,一个人想着讨好你的同时,总不可能还想着怎么伤害你不是?只是他的这个想法,在午膳上桌之后,朱邪玉麟心血来潮去后院膳房看了一眼之后,就被无情地粉碎了。朱邪玉麟看着眼前宛如被台风卷过一样的膳房灶台,再看看锅里地板上诡异的油光,再看看食材区乱七八糟的场景,狠狠地闭上眼睛,忍了忍,深呼吸,忍了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卧槽!你他妈就是这么做饭的?你是来祸害我们的吧!”
这里必须要说一下,朱邪玉麟之所以会被冠上一个“女王”之名,其实并不仅仅是因为那一次的任务照片被泄露出来——这只能称为导火索。真正让人感受到朱邪玉麟的女王气质的事情,其实在开学初就存在了。朱邪玉麟不喜欢笑,但是也很少黑脸,一张俊俏的容颜总是面什么表情,再加上那漂亮挺拔的身子,简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高贵冷艳有魅力。这样一个中性女生,当她用那个独特的、低沉的、磁性的声音说话的时候,要是再搭配上那专注的眼神,简直就像是过电一样让人浑身酥麻。而她一旦提高音调,大声训斥别人的时候,这种好听的声音却成了类似催命符一样的存在。所以,当朱邪玉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个老太太就慌慌张张地从前厅跑进来,一见朱邪玉麟皱着眉头黑着脸站在灶台边上,又左右看看没有什么大问题,忍不住抱怨起来:“年轻人要多考虑考虑我们老人家啊,你这么大声地嚷嚷,万一把我吓出个什么毛病怎么办?”
朱邪玉麟并没有搭话,而是转向一边的宫人,指着乱七八糟严重浪费的食材区,问:“今年的收成还算好?”
宫人也都是从整个疆域中挑选出来的农家子,对于朱邪玉麟的问题不算陌生,因此粗略想想,也能回答的上来:“启禀神使大人,今年的收成和往年持平,保持温饱没问题。”
也就是并没有很大富余。朱邪玉麟知道在奴隶时代的巫医有着很崇高的地位,生活条件要比普通民众好那是肯定的,但老太太的另一半都去世了,还这样大手大脚地浪费东西,真不怕天打雷劈吗?朱邪玉麟深吸一口气,正想对那老太太说些什么,转念一想,似乎刚才老太太说了句这个房子也是她的,就问:“这栋房子的主人是?”
宫人轻笑着有问必答:“这是原本巫医小儿子留下的房子,因为他到皇宫中当差去了,就空置了出来。”
也就是这个老太太小儿子的房子,难怪她敢这么糟蹋。朱邪玉麟轻轻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没理由去干涉别人的家事,就转身,走出后院膳房,边不忘叮嘱跟在她身后的宫人:“古鲁沙耶吃完饭就走,膳房的东西你不要管,让老太太自己去收拾吧。”
宫人眼中有些亮晶晶的光,看着朱邪玉麟,又看看有些尴尬地站在一边的老太太,道:“神使大人,这样……不太好吧?虽然人家冲进来说要弄吃的的时候,确实是一副主人架势没错啦。”
朱邪玉麟被宫人娇羞掩面的姿态给震了一下,满身起鸡皮疙瘩的同时还有些意外的熟悉感——对了,每次梳语要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要找替罪羊的时候,都会用这么一种坑爹的语气和别人讲话。她轻叹一声,并没有什么心思去追究这个宫人是不是和那个老太太也有什么渊源,只是拍了拍那个宫人的肩膀,加快脚步,走进前厅。前厅中,古鲁沙耶正坐在主位上,和坐在二座的古鲁沙姆相对而坐,两人虽然没说什么话,却都默契地吃一口饭,嚼两下,看对方一眼,再吃一口饭,嚼两下,看对方一眼,如此循环,没有任何要停止的趋势。朱邪玉麟的脚步诡异地停顿了一下,转向暮云卿,走到他身边,坐下,小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暮云卿温柔地笑了笑,笑容中似乎还有一点点羞涩的成分:“刚刚我提了点关于古鲁沙姆的婚事的问题。”
朱邪玉麟愣了一下,怎么都没有想到暮云卿会在这个时候提这个话题,难道他真的一点都没有顾忌她朱邪玉麟的身份吗?怎么说她都是暮云卿明媒正娶、圣上下旨成亲的妻子吧——好吧,虽然朱邪玉麟最开始确实抱着事情结束后就走人的念头,可架不住从心底涌现的危机感啊!所以说,有的时候感情平淡下来或者某些人开始不珍惜对方了,完全是因为感情太顺风顺水,没有任何刺激,才让传说中的“七年之痒”有了生存空间啊。就在朱邪玉麟心里面乱七八糟地转过无数个念头的时候,古鲁沙耶倒是笑了笑,放下已经吃干净的碗,道:“九年又四个月。算起来神灵大人和九年前比起来,虽说样貌没有什么变化,性情倒是变了许多。”
这句话显然是说给朱邪玉麟听的,这个家伙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都在沉睡,明明人家暮云卿都已经变了性子,她还傻乎乎地把他当做原先的那个神灵。就这一点而言,古鲁沙耶表示很不开心。成为能够掌握生杀大权的王已经快要两年时间了,古鲁沙耶虽然行事还算克制,但面上却不会像以前那样隐忍了。这会儿他心情不好,就算能够不迁怒别人,也还是憋着一股气要让那个让自己不爽的人更加不爽才行。古鲁沙耶就这么挺直脊背坐在饭桌边,看着暮云卿冷笑一声,道:“我们毕竟是一介凡人,配不上、也不敢高攀您这样的神灵。毕竟,我只有这样一个姐姐,宝贝着呢。”
这话说得,不知情的还以为暮云卿是想娶了古鲁沙姆回去虐待呢——虽然就朱邪玉麟脑中储存的知识而言,后来确实是这个样子没错。被这样讽刺,暮云卿面上也没有任何不悦,甚至连嘴角上翘的弧度都没有丝毫减少,从这一点上看,这个男子倒是确实和进入墓葬群之前的有了变化。怎么说呢,如果说以前的暮云卿是一柄利剑,还是一柄即使藏在剑鞘中也能散发森森寒意的利剑,那么现在的暮云卿,就是一团飘忽的雾气,你根本看不清里面究竟有什么。朱邪玉麟轻叹着摇了摇头,完全没有搭话的欲望,只能专注于眼前的饭食。从进入这个墓葬群以来,朱邪玉麟根本就没有像样地吃过一顿饭——一来是因为她根本没有食欲,也没有感觉到肚子饿,二来,自然是因为在墓葬群里面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给她吃。眼前的饭食以现代的眼光来看,还是比较粗糙的,但是在这样一个时代中,还算是不错的了。看得出制作这些菜肴的人先前过的日子还是挺不错的。不然一般人制作食物只要能够果腹就好了,哪有那个美国时间去追求什么色香味俱全啊。只是一想到膳房那乱七八糟的场景,朱邪玉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劲——村子里原本的巫医应该就是那老太太所有的生活保证,除非老太太脑子突然抽了,不然她怎么会就这么让巫医去世呢?古鲁沙耶说完话半晌,都没有听见朱邪玉麟或者暮云卿有什么回应,而且看朱邪玉麟的样子,好像再次陷入沉思中,一时间也觉得无趣。倒是古鲁沙姆,吃完饭,再看看朱邪玉麟动作机械地往嘴里扒着白饭,抿了抿嘴角,伸手点了点朱邪玉麟的额头,提醒道:“吃菜啊,别是不和你胃口吧?”
老太太正和宫人站在一起候着呢,一听古鲁沙姆说这话,赶紧上前辩白:“我都向下人们问清楚了,摸透了王的口味才下调料的,不可能不合胃口。就放心吧,巫女大人。”
这句话说得,本来是要讨好古鲁沙耶,到最后却是把朱邪玉麟、暮云卿、宫人们还有古鲁沙姆一起给得罪了。朱邪玉麟轻叹了一口气,以这个老太太的智商,说不定还真能干出不耐烦伺候生病的巫医以至于把人给折腾没了的事情。只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朱邪玉麟就算心里再怎么膈应,也没有置喙的余地,只能抿了抿嘴角,放下筷子,笑道:“我吃饱了。”
古鲁沙耶皱眉看着她碗中剩下的大半碗饭,道:“怎么也要吃一点,接下来的路可能就没有什么人烟了。”
“王,您带上我吧,我能给你们做饭做菜,一定不会委屈了这位娘娘!”
不等朱邪玉麟回答,老太太忙不失迭地上前殷切笑道。朱邪玉麟张了张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从她醒来的时候,就换了身和这个时代对应的衣服,她敢保证自己和普通百姓的穿着并没有不同,这人究竟要具备多么强大的脑补技能,才能把自己看成是古鲁沙耶的妃子啊?暮云卿也看了她一眼,眉眼中有些深沉的东西一闪即逝,快得让朱邪玉麟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不是两人在实际时间中分开的时间太长的原因,朱邪玉麟总觉得现在的暮云卿和传说中的暮家印主是越来越相似了。坑爹的,她身上也有巫女的血统,该不会最后因为古鲁沙耶的阻扰,暮云卿还是娶了她,然后用她来完成那个最后的活祭吧?哎不对。朱邪玉麟忽然镇定下来,当初暮家印主能够完成整个墓葬群的封印,是因为他在此之前就建立起了一个非常强大的帝国,才能够发动足够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去完成那种坑爹的工程项目。但是现在整个大陆最强大的帝国明明就在古鲁沙耶的控制之下,暮家印主根本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难道这个时空讲述的不是暮家印主的过去?那他们两个出现在这里干什么?朱邪玉麟在那一瞬间有些莫名其妙了。见朱邪玉麟深陷于神游中出不来,古鲁沙耶轻叹一声,示意宫人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