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老夫人这么说,江行远不再勉强,垂首答应,在他低头的那一瞬间,江老夫人眼底掠过一丝松驰,总算是蒙混过去了;余下的事情,待查明确实是柳青鸾指使之后,再做打算吧。江行过心里一直记挂着尚在牢狱中的洪氏,但一直插不上嘴,这会儿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赶紧道:“那我现在就去衙门,接娘和舅舅他们出来。”
江老夫人冷哼一声,张嘴说了两个字,“愚蠢。”
听到这话,江行过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刚刚松下不久的弦又繃了起来,满面紧张地盯着江老夫人,“你莫不是要反悔吧?”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用什么敬语了。刘嬷嬷抿唇笑道:“大公子误会了,老夫人的意思是此事得由她亲自去办,您去了可没用。”
“为什么?”
江行过愣愣地问着。“您就这么空口无凭的让赵知府放人,您觉得他会相信吗?”
被刘嬷嬷这么一点拨,江行过顿时明白过来,用力一拍脑袋道:“对对对,我把这个给忘了。”
说着,他想起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不由得躁红了脸,紧张地偷瞄着江老夫人,唯恐她因为自己那句话而心生不喜,从而改变主意。江行远看他在那里急得抓耳挠腮又不敢问的模样,暗自好笑,大哥还是不太了解祖母的性子,黑白分明,说一不二,他那句话根本不会影响祖母的决定。笑归笑,他到底还是张口替江行过解了围,“孙儿这就去给祖母准备马车。”
“到底还是你聪明,不像有些人,整日只会自作聪明。”
江老夫人扫了满面通红的江行过一眼,并未过多为难,挥手道:“去吧。”
见江老夫人并没有改变决定的意思,江行过顿时松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歉意拱手道:“行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老夫人恕罪。”
刘嬷嬷微微一笑,提醒道:“大公子还叫老夫人呢?”
江行过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刘嬷嬷这是让他改口呢,按理来说,他唤一声“祖母”也是应该,但这心里总还是有一个坎过不去。正自犹豫间,江老夫人淡然的声音已是在耳畔响起,“罢了,我也不缺这一声祖母,你就别勉强他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时,江行过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以前最不想唤的就是这两个字,每每被洪氏逼着唤,心里头都是百般不情况,如今终于不用唤了,却又有些失落,人心可真是世间最奇怪的东西了。这句话过后,屋子里陷入沉寂之中,谁也没再说话,直至江行远去而复返,方才打破了有些凝滞的沉寂,“祖母,马车备好了。”
“好。”
江老夫人接过赵嬷嬷递来的龙头拐杖起身走了出去,这会儿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正在将天边的云彩一丝丝染红。他们刚步出府门,便瞧见狗十一快步奔来,他来到江老夫人面前,轻声道:“都找遍了,没有那小子的踪迹。”
狗十一口中的小子,便是汪晋成,江老夫人一确认花晨有问题,便立刻让人去找汪晋成,却不在府里,一问之下方才知道今儿个一早就出去了,一直未归,又让狗十一去了他家以及常去的几个地方,结果依旧空手而归。江老夫人拧眉道:“会不会是听到风声逃了?”
狗十一道:“属下探过汪家人的口风,他的路引都还在家中,并未拿走,应该还在城中。”
“那就好。”
江老夫人眸光森森地道:“就算将岳阳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给我揪出来。”
说着,她又道:“让牛二他们也一起找,尽快把这个贼子揪出来,他害了行远又陷害洪氏,这笔帐可得与他好好算一算。”
“属下明白。”
狗十一应了一声,拱手离去,几个闪身之间已是失去踪迹,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在他走后,江老夫人也登上了马车,除了刘嬷嬷之外,江行过以及兔四押着花晨一同前往府衙。此时天色将晚,街上辛苦了一日的小贩正在三三两两地收拾摊子,一边聊着今日的生意是好是坏;其中一个小贩正在收拾没有卖完的胭脂香粉,眼前倏地掠过一丝银光,未等他看明白这是什么东西,手突然变得不受控制,将拿在手里的一大盒香粉往正朝这边驶来的江家马车掷去。那盒香粉并未盖牢,这一掷,顿时将盖子甩了开去,一时之间香粉四散飞舞,香气弥漫,同时也令这半条街瞬间变得尘雾蒙蒙,无法看清前路;有几个小贩猝不及防之下,被香粉进了眼睛,难以睁开。负责赶车的兔四反应极快,香粉刚一弥漫,便立刻闭起眼睛,但是拉车的马就没那么聪明了,香粉入眼,原本颇为温驯的马匹顿时躁动起来。兔四见状,连忙拍着马背安抚,但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车中的江老夫人察觉到异样,隔着车门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事,您别出来。”
兔四一边回答一边戒备地看着四周,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不敢肯定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若是后者,那么对方一定会趁这个机会偷袭。一直待到香粉散去,四周都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兔四方才缓缓放下心来,瞪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喝斥道:“你做什么?”
那个扔出香粉的小贩早已被这一切吓傻了,被兔四这么一喝,方才激灵灵一颤回过神来,赶紧奔过来连连作揖,苦着脸道:“这位爷恕罪,我……我不是故意的,刚才也不知怎么一回事,手突然就不受控制了,实在与我无关。”
旁边被香粉迷了眼的人好不容易能够忍着涩痛睁开眼,听到这话,顿时生气地道:“这手是你的,岂会不听你控制,我瞧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小贩急得连连摆手,“我真不是故意的,这香粉贵得紧,那么一盒就得好几两银子,我怎么可能故意洒出去,那不是跟银子过不去吗?”
见众人犹有不信之色,他急得直跺脚,“真不是我故意的,刚才那会儿,这手……”他用力打着自己的右手,哭丧着脸道:“就跟中邪一样,怎么会这样,真是不明白……”就在这个时候,兔四看到一丝银光,连忙喝道:“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