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张风华无双的脸上，依旧除了清风明月，什么都没有。他面色便更凝重了一些。卫元驹不想登基了，要说这事儿大也算大，小也不算小。皇上崩逝，太子殿下不想即位，这若是传出了宫去，自然是百姓间人心惶惶。此时若是能有更好的人选即位，便都解决了。但怕就怕在……没有更好的人了。这偌大的皇宫，卫宗众多子嗣中，邴立人却不记得几个人。这更好的人只有卫言卿一个。倘若他即位，既能平定民心，也能稳住朝纲。可若是卫言卿也不肯呢？凤若凉是凤国君主，卫言卿若是即位，那便是韩国君主，他们便过不了两厢厮守的日子了。两国合并更是不可能的事情。除了卫言卿，这韩国不会有一个人同意。他们是韩国人，为什么就要改了姓？思及此，邴立人深深皱起了眉头。这要如何？这坐拥天下的高位竟然他们都不要。余下的皇子们要，他们一定要，甚至会争抢着要。可他们又有哪个有本事能坐稳这皇位？守住韩国的江山，护住百姓，安定文武百官？他们都不能。邴立人为难卫言卿都看在眼里。所以他抬步朝明心殿走去，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国师大人随言卿再去一趟明心殿吧。”

“是。”

邴立人看了一眼卫言卿的背影，没有多问，连忙跟了上去。聪慧如卫言卿，这韩国的困境，他自然是一眼便看穿了。只是这终究牵扯到他的局，要如何解？——兰冬前脚把邴立人送了出去，又听到了宫女们行礼的声音，连忙又走了出来。远远的瞧见卫言卿，她都是愣了一下，才慌乱的跪下行礼，“奴婢参见九皇子，参见国师大人。”

这一直在传言中的九皇子，她未曾见过。若不是方才听到其余的宫女是如何行礼的，她都不知该怎么办。兰冬看着面前的地面，心跳快的不行。原来九皇子……是这般的。这哪里是人啊……这明明是神仙……她刚刚看得人明明是渡着光的。“免礼。”

头顶传来温和如玉的声音，像四月里拂面而过的清风，像九月里擦身而过的秋风，舒爽的让人说不出话来。她一时竟然楞的不知该做什么。还是其余的宫女喊了她一声，“兰冬，你还跪着做什么，九皇子已经进去了。”

她这才慌乱的起了身，早已不见卫言卿和邴立人的身影了。旁边原本准备离开的宫女又凑了过来，将她上下看了一眼，然后孤疑道，“你生病了？”

“啊？”

“你脸怎么这么红？”

宫女的话，只是好奇。可是听在兰冬心里，却让她心虚的不行。只得捂住了脸，小声道，“可能吧。”

那宫女和兰冬关系算不上好。兰冬和檀香走的近，檀香又是卫元驹的贴身婢女，他们这些做粗活的肯定都和她们关系不好。所以也就不说什么，去做别的了。兰冬捂住脸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算平定了心，站到了正殿前。——没有婢女随着进来，这次便是邴立人看着卫元驹依旧伫立在榻前的背影道，“太子殿下，九皇子来了。”

“老九？”

“太子殿下。”

顿了一顿，卫元驹终于回过了身。他神色清冷，与平时的样子大径相庭，看向卫言卿的目光平静至极。“父皇的事儿，让国师与你商议便可，这皇位，也由老九你来继承吧。”

曾经在试炼场下过死手的人，便这般平淡的将这句话说了出来。邴立人惊讶于卫元驹的平静，也惊讶他怎么会说出这番话。又是如何做出这个决定的，将唾手可得的皇位拱手相让？“言卿对国事所知甚少，以后也不会留在韩国。”

相比卫元驹已经没了温度的平静，卫言卿的语气还是那般温和。卫元驹看了他一眼，“你要去凤国？”

“自然是陪着凉儿。”

卫元驹微微拧起了眉头，“皇位你都不要了吗？”

“皇位太子也不要了吗？”

卫言卿淡淡道。话音落下，这大殿内忽然就陷入了沉寂。邴立人心里五味杂陈，他忽然觉得他就像当年卫宗登基的时候一样，突然便看不懂了。“你比我更适合坐上这个位置。”

沉默了很久后，卫元驹终于开口，他声音里是随着时日而来的诚服。或者说，从一开始，在那场比试前，卫元驹就知道卫言卿要更胜他，只是胜的是段位，并不是谁能坐上这皇位。而如今，他对这皇位没了企图以后，便可以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和卫言卿之间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