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也一起住过去吗?”
杨徽并没有直接说她想不想去,反倒问起杨建国来。 对于杨徽而言,和墨是她成长年月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爷爷更是她从未离开的至亲,即便爷爷曾经与她说过,每个人到最后都会孤零零的,要她做一个独立勇敢的人,但她如今还小,还不能完全领悟爷爷的话,更不可能真的接受从现在开始她便真的孤零零的。 杨建国从一旁扯了根从林子里捡回的干树枝过来,抵在膝盖上折成两段,扔进火里,含着微微的笑意说:“阿爷就不去了,阿爷要下地。等你放假了,可以回来跟阿爷住两天。”
杨徽算是听明白杨建国的意思了,他是想让她离开三平坝,以后都住到和鸿那里去。杨徽没有说话,眸子里映着灶里燃烧的火苗,跳跃如一道热烈的舞。 杨徽想到许多的事情。她渴望有能够陪伴她的小伙伴,也向往住在南溪镇那个充满电灯的环境里,更好奇与和墨一同上学一同做作业的日子该会是怎样的。可她同样舍不得离开爷爷。 人总会因为各样的渴求和企盼而充满纠结与挣扎,更因为无法两全其美而陷入迷茫,不论年纪大小,大抵都会如此。 杨徽想起和墨与她讲过的故事,小猴子想要桃子,便要扔掉手里的包谷。她想尝一尝桃子的味道,却也舍不得扔掉包谷。 “阿徽,你看啊,要是你住在和墨那里,每天就不用走这么远的路去上学。南溪镇有电灯,你晚上可以写作业、看书。和鸿叔和和墨人都很好,会照顾好你的。”
杨建国见杨徽许久没有回应,以为她担心无法适应南溪镇的生活,便耐心跟她说住南溪镇的好处。 杨徽抓了抓头发说:“阿爷,我可以想一下吗?”
她还无法把自己的想法理得清晰,就像一团乱麻还找不到头,便理不出绪。 杨建国也不催她,从锅里捞了南瓜出来,让杨徽去调蘸水。 杨徽心里想着这件事,晚上久久无法入睡,盯着帐子外边看,几只蛾子围了煤油灯扑棱,翅膀扇得“噗嗤噗嗤”的,墙面上都是它们飞舞的影子。 杨徽觉着心里仿佛站了两个小人,一个在跟她说,去吧去吧,南溪镇上亮亮的,还有和墨呐。另一个跟她说,别去了别去了,要跟爷爷在一起呐。 这两个小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得她烦躁,掀开帐子,把床头的煤油灯灭了,闭眼睡觉。 可最终还是没有睡着。 窗外的月光洒了一层进来,地面仿佛凝了霜。杨徽坐直身子,隐约听见屋外有些响动,轻轻微微的,似是水声。 阿爷还没睡呐? 杨徽从床上爬下来,走出里屋,便看到大门虚掩起来了,声音便是从门外传来。她走过去,透过门缝,看见杨建国坐在小板凳上,弯腰搓洗大盆里的衣服。 一轮明月挂在澄澈的夜空中,月光比界河的水更清澈,披在杨建国身上,他稍显伛偻而清瘦的身子在地面上拉长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