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宫，殿内肃静。含烟跪在大殿中央，视线落在地面上，眉头微蹙，神色略显不安。香皇后高高在上地坐在凤榻上，面无表情，神色严肃。她从头上取下一支金钗，交于魏公公。魏公公从香皇后身边走了下来，来到含烟面前。“这是皇后赏你的，拿着吧。”

“谢皇后娘娘恩赏。”

含烟一叩首，才用双手接过金钗。“回去吧，陛下有什么举动，及时来报。”

香皇后说。“诺。”

含烟再度叩首，然后缓缓起身，弯着身子退了下去。她才退下，便有宫人进报：“主子，东宫侍中红蓼等候觐见。”

“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戎曦月低着头，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在殿中行礼，参见皇后娘娘。香皇后抬眼一瞟，没说让她免礼平身，却先问道：“今早见过陛下了？”

“是。”

戎曦月猜想真武帝身边或许有香皇后的人，因此就没有隐瞒。“陛下跟你说了什么？”

“问了奴婢昨夜去了哪里，奴婢回话说去了清心宫。”

“你去哪儿作甚？”

“虞姬娘娘许久不见奴婢，心中牵挂，故与奴婢见一面，说回话。”

香皇后根本不关心戎曦月在虞惜弱那儿做什么，说什么，只是顺便一提而已。她想知道的是，真武帝没有没提到关于她的事情。“说了。”

戎曦月道。“陛下他说什么了？”

香皇后语速变快，看来她很在意。“陛下说……”戎曦月有些支支吾吾，“陛下说娘娘立了大功一件，不知该如何褒奖才好……”“当真？”

香皇后眼里露出凶光，脸上也显露出愠怒之色。戎曦月深吸一口气，颔首道：“奴婢有罪，说了假话。”

“本宫就知，本宫要听真话，陛下说了什么你只管如实说来。”

“诺。”

戎曦月直起腰直，正色道：“陛下说，皇后娘娘设下圈套，害死婕夫人，本意目的不是为了朝廷，而是为了自己。还说皇后娘娘是出于嫉妒才会想出害人的主意，心肠比婕夫人好不到何处去。”

香皇后一怔，差点从凤榻上摔下来，慌得魏公公连忙过去搀扶。“果然……果然……”香皇后讷讷地说道，神情十分沮丧，凤目里有泪光闪烁。原来她今日一早就兴冲冲地去见了真武帝，原想着自己帮助皇上除去心腹大患，能得到皇上的嘉奖，没想到她见到的是真武帝冷漠的脸。真武帝甚至不愿与她多说一句话，就让她退下了。回到永宁宫她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就派人先后去宣含烟和戎曦月，想从她们那里打探出真武帝真正的想法。“主子，陛下不可能这么薄情，一定是红蓼胡说！”

魏公公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不敢胡言，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我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

香皇后像个孩子一样，用无助的目光看向魏公公。魏公公愣住了，一时之间主意全无，便惭愧地低下头，不敢正视。“要让陛下改变对娘娘的看法，也不是没有办法。”

戎曦月说道。这话犹如雪中送炭，香皇后眼里发了光，连忙向戎曦月问计。戎曦月道：“婕夫人死有余辜，陛下是个明事理的人，倘若只是因此而对娘娘生厌，不久就会原谅娘娘。但是，陛下对娘娘生厌的最主要原因，还是陛下怀疑娘娘给他下药。”

香皇后眼皮一跳，身子前倾，问道：“这有何不同？”

戎曦月说：“据奴婢所知，陛下曾经将自己前些日子身体不适，无精打采的原因，归咎于在奚晚晴那儿吸食了迷魂香所致。”

“但如今他怀疑，自己不适的原因是有人给他下药，他也令人暗查此事。倘若被他知是皇后娘娘您让含烟给他下药，只怕陛下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娘娘了。”

香皇后害怕得花容失色，“那本宫该如何是好？”

“关键在含烟身上。”

“含烟？”

“陛下迟早会查到含烟，在此之前，皇后娘娘必须安排含烟离宫。出宫之后，最好就不要再回来了。”

香皇后如梦方醒一般，眼里的神色由不安渐渐转变为冷酷。当夜，香皇后就让魏公公将含烟带到永宁宫。堂屋里只亮了两三盏灯，使得偌大的屋子里显得有些阴暗。香皇后端坐在椅子上，魏公公站在她的身边，两人的脸色看起来略显阴沉。“奴婢含烟拜见皇后娘娘。”

含烟跪伏在地，额头贴到了地面上，能清楚嗅到灰尘的气味。她不知皇后娘娘为何在这个时候召见她，虽然自己忠心于皇后娘娘，但此刻不知为何，心里惴惴不安。“含烟，你进宫多久了？”

香皇后问。“回皇后娘娘的话，已有六栽。”

“你今年多大了？”

“刚好二十。”

“二十了……”香皇后缓了缓回话的语气。“你为本宫做了那么多事情，仅是奖赏你一只金钗怎么抵得过你的功劳呢？要是传了出去，外人还以为本宫小气。这样吧，本宫再赏你一些银子，放你出宫，你就找一户好人家嫁了吧。”

含烟欣喜若狂，但不敢在香皇后面前表现出来。她极力按捺住激动的情绪，说道：“皇后娘娘不需要奴婢伺候了么？”

“怎么，你还不想出宫了？”

出宫嫁人，宫里哪一个宫女没有这种奢望呢。含烟真怕香皇后收回方才的话，也就不敢掩饰心里的真实想法了，连忙再磕一个头，道：“奴婢谢皇后娘娘恩典。”

香皇后微微一笑，吩咐魏公公将一个包裹交于含烟。包裹里沉颠颠的，看来有不少银子。“出宫的事儿，本宫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你这就随魏公公走吧。”

含烟感到十分意外，没想到今日就要离开。皇后娘娘的命令不得不从，含烟也没敢多问，再次谢恩后，便起身跟随魏公公走了。宫门。魏公公和宫门禁卫聊了几句，一扇小偏门就打开了。魏公公带着含烟出了门，招呼了一辆停在远处的马车过来。这马车，当然也是香皇后准备的。“连夜送这位姑娘离开京都，保护她的安全，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是，小的一定将姑娘安全送到。”

“那就好。”

魏公公嘱咐完车夫，又对含烟说了几句“肺腑之言”，比如自己有多羡慕含烟能自由自在地生活。最后道别，他扶着含烟坐进马车里，目送马车离去。含烟满心欢喜，从车窗探出头来向魏公公挥手再见。却不见，魏公公脸的笑容变得无比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