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内的值班室，高启兰用冻得发红的手把简陋的双层饭盒打开，一层小菜，一层饺子，都凉透了，黏糊糊成了一坨。“外面很冷吧，喝杯茶。”

安欣给高启兰递上一杯热水。“谢谢您，警官，您是个好人。”

高启兰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杯，眼睛中还有泪光。听到高启兰的话，安欣的身子微微一僵，轻轻叹了一口气。“警官，那我的茶呢。”

高启盛扶了扶眼镜，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清澈的愚蠢。“要喝自己倒。”

安欣没好气道。对高启盛，他一直没有什么好印象。安欣将值班室的门关上，端着崔秀书带来的饺子，走进了审讯室。审讯室内，李响正瞪大眼睛盯着高启强，眼睛都有些泛红，高启强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正低头拨弄着自己的大拇指。“响，你在干啥呢。”

李响将饺子放在桌子上。“你不是说了么，要一直盯着他。”

李响将安欣拉到一边，低声回答，边说边盯着高启强。安欣看了高启强一眼：“高启强，你家人来给你送年夜饭了。”

高启强盯着桌子上的饺子一言不发，目光充满恐惧。“阿盛和阿兰来了？我不是交代他们不要出来找我，特别是除夕夜。”

高启强身体微微颤抖，他突然疯狂挣扎，头上青筋暴起：“安欣，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他们叫过来的，安欣，我错看你了，你不是爷们，安欣，安欣。”

“高启强，这里是警察局，不是你旧厂街的市场，你给我注意点。”

李响猛地一拍桌子。“哥，哥，你怎么了？”

“哥，你没事吧。”

高启盛和高启兰不顾一切冲进审讯室，见到被倒扣在椅子上狼狈不堪的高启强，高启兰猛地扑进他的怀里，呜呜痛苦。高启盛搂着高启强的肩膀，眼眶通红。“安欣，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带进来。”

高启强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泪水从他的眼眶流出。“哥，不是安警官要我们进来，是我们求他把我们放进来。”

高启兰抬起脑袋，泪眼朦胧。高启盛接道：“他开始一直不让我们进来，让我们回家。”

“安欣，能告诉我现在几点了么？”

高启强声音颤抖，渴望的看着安欣。“11:45分。”

安欣看了看手表，眼神也有些凝重。“那还来得及。”

高启强涣散的眼神突然聚焦，他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有些哀求地说：“安欣，你让人把他们两个押回家，我什么都告诉你，可以么。”

安欣安静的看着高启强，沉默片刻，将李响拉到门外：“响，你负责把他们俩押回家，我感觉警察局有大事发生，把值班室的几个同事也带上，他们没有灵力，留在这，也不安全。”

“可是我们警察局不是布了五行八卦阵么？连寻常的S级怨灵都奈何不得？”

李响有些迟疑：“况且，我们是战友，我怎么能抛下你先走呢。”

“那如果是S级的怨灵，或者五行阵失效呢。”

安欣神色肃穆，声音却很平静，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我们俩都是四、五段武者的能力，多个人在这没有太大意义，这是省局地勇小队侯亮平队长的手机号码，他们小队四个人就住在局里不远处的宾馆，如果我打电话，不，如果我12点没给你打电话，你就打电话向他求助。”

李响突然愣愣站住，喉头滚动。在警察局地下二层的灵狱就封印着曾产生过超A级怨灵的古物，古物里的怨灵刚刚复苏，便已是A级怨灵，在屠戮数万人后，更是晋级到S级怨灵，京海市甚至是东海省在付出极大的代价后才将其封印，京海市警察局夜不收小队更是折损过半。“你们两个给我滚，留在这里会出人命的，你们听到没有，快给我滚。”

审讯室突然传来高启强咆哮的声音。安欣和李响冲进审讯室，见高启强满脸通红，不停朝倒在地上的高启盛和高启兰怒吼，高启盛瘫坐在地上，眼镜摔在地上，已然破碎，高启兰蹲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像只受惊的小鹿。“你们两放心，我会保证你们大哥的安全。”

安欣将高启兰扶了起来，盯着她的眼睛：“你们现在留在这里，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

高启兰突然抱紧安欣，颤声道：“安警官，你一定要保证我哥的安全。”

看着李响带着两人离开，高启强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安欣，眼神复杂：“小兰还是抱你了。”

安欣没有理会高启强的话，从腰间纽扣取出钥匙，打开了他的手铐。“你就不怕我跑了。”

高启强从安欣怀中掏出一包烟，熟练的给自己点上，在空中吐出一个烟圈，接着又抛了一根给安欣。“要跑你就不会进来了。”

安欣接过烟，叼在嘴上，把头凑向高启强右手的火机。“安欣，要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高启强拍了拍安欣的手背，附耳跟他窃窃私语。滋滋，滋滋，滋滋。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寂静黑暗，原本漆黑如墨的电视显示屏突然出现黑白条纹，苍白的亮光在黑暗中透着一股诡异。“这里是2001年春节联欢晚会，下面表演的节目是红娘。”

“老师，老师~”“哎~来啦来啦！”

“老师好~”“呦，瞧这两口子，这到哪儿都是手挽手啊~”黑暗之中出现了饭盒被打开的声音，咀嚼的声音随之而起。“老师啊，这哪是手挽手啊，是她攥着我不撒~手啊”“是嘛~”“老师，您不知道啊？现在的男人你要不攥紧点儿，他指不定干嘛去了呢。”

“瞧你说的，这你知道嘛，我除了喜欢京剧，我没别的嗜好。”

“那倒是，他做梦都想唱戏。”

“正好啊，咱们文化宫，要举行京剧票友大奖赛。我想让你们两口子，合演一出，《红娘》~”“真的啊！”

老师：“你演张生，你来红娘。”

“谁演崔莺莺啊？”

滋滋，滋滋，滋滋。正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的电视屏幕突然又变成黑白条纹。“无端的月不圆好事难成，为什么老娘亲言而无信？虽然是亲生母决无歹心，全不想女儿家怎样为人。“一个身穿红衣的身影出现在电视屏幕之中，赤红如练的袖子遮住脸庞，漆黑如墨的秀发垂至腰间，咿咿呀呀的声音很是空灵。只是女人所站的地方有些奇怪，不是高朋满座，欢声笑语的舞台，也不是雕花贴彩，古色古香的戏台，而是一个灯光明亮的有些晃眼的走廊，走廊墙壁上有块“禁止吸烟”的标志，斜对面的垃圾篓台面上还有几根烟头，其中一根烟头快燃烧殆尽，尚且冒着丝丝白烟。红衣女子将水袖垂下，露出一张颜色异艳，光辉动人的俏脸，她伸出一双莹白俏手，毫无血色的修长手指，轻轻夹起冒着白烟的烟头。红衣女子以袖拂面，将白烟吸入口中，脸上出现如胭脂般的红晕。片刻后，红衣女子抬起美的惊心动魄的面容，对着闪着红点的摄像头，露出略带羞涩的笑容：“张郎，我知道你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