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盘瞬间甭发了对张邕的全部热情。　　“你一定是张邕，久闻大名，终于见到您了。我来了几天，您一直都在出差，但几乎每个和我做initial的人都会谈起您，一半时间谈Eka，一半时间谈您。我崇拜死您了，刚才还在和马小青聊您什么时候回来呢。”

水果盘的言语，表情，和身体姿态配合的恰到好处，在略显浮夸的演技中融进了一点魅惑的元素，从而极大的提高了表演分。　　张邕不适应，他不喜欢第一面的过度亲密，也完全不信，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对他会有什么崇拜之情。至于这种热情似火的表达，他忽然觉得像高琳那样，稍稍装一点冷傲似乎更好。　　“多谢，说的太过了，我不敢当。另外，你是谁？”

“哎，见到您我太激动了，忘了介绍我自己了。我是新来的市场部经理Penny，您可以叫我彭妮。我刚从英国回来，很多事不懂，您多指教。”

“欢迎你。市场部门很重要，以后还需要你们多支持。”

张邕说完这句话后，发现水果盘并没有让开的意思，似乎还有无限的思念以及崇拜之情还没表达完。　　他赶紧加上一句，“对不起，我还有事要处理，以后我们再聊。”

“哦哦，知道您是咱们办公室最忙的人，不打扰您了，以后再向您请教。”

水果盘赶紧表示歉意并让开一步。　　张邕大步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有一点莫名的烦躁，这一年积攒的好心情被破坏了很多。并不是因为水果盘几句无关痛痒的恭维，而是觉得办公室的气氛正在逐渐变化，变得他越来越不喜欢。　　埃里克不久前先招了一个助理佳娜，是个身高腿长的模特型美女。女孩很活跃，说话也从不注意小节，总能引得办公室男人们侧目。当时张邕就不太喜欢这样的氛围，不懂老板为什么都喜欢在办公室里养花瓶，喜欢就带到自己家好了，办公室始终是工作的地方。　　如今，又来了这个圆圆的总是要强行散发魅力的彭妮，不知道办公室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无法腹诽老板的品味，因为他也是埃里克亲手招进来的，但对之后老板招的人，他由衷的一个比一个不喜欢。　　新来的经销商经理贾华，据说也是行业里某知名品牌工作多年的资深人士，张邕见第一面时差一点发生误会，那是一张白面无须的脸，他差一点以为见到了自己在天工时的熟人。　　直到贾华开口，他才确认不是曹公。但曹公虽然伪善，但说话总是笑眯眯的，而且谈吐举止都很文雅。这位贾华，举手投足，尽显北京胡同串子的油滑，又完全没有半点宫少的幽默和那种痞劲。而且脑力颇为有限，开玩笑不能弧度稍大，否则他的脑子绕不过来会死机。　　虽然一切并不关他的事，只是他很难把这些人和一个百年企业联系起来。尤其他到过德国厂里几次了，德国人严谨的工匠精神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似乎是，产品越好，各地的销售办公室越有资格挥霍和内斗吧，他知道有问题的办公室不仅中国。　　而中国区的情况更特别，他可以理解老板做的人员更换，但相比SKydon的封耘李可飞等能文能武的精英，他觉得埃里克好像好故意反其道行之，就是要凑一桌乌合之众。　　在SKydon，他独来独往惯了，被当做透明人也没什么不习惯。但在Eka，他却不得不成了一个招牌式人物，业绩好，有谋略，有威信，似乎他是所有部门最成功的一位主管，什么事发生，他都要第一个顶上。而埃里克似乎也有意为之，水果盘说的一半说Eka，一半说您，倒也并非不是事实。　　他有些无奈，非常不喜欢，他想专心自己的事，但是总被分心。　　今天，他准备将工程中心二期的事正式提上日程了，大家开始做一些更有针对性的计划。门口却被水果盘挡了脚步。　　连续一段时间的压抑，终于变成了内心的一句咒骂，有病吧，你妈把你养这么大，你特么崇拜我干嘛？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进自己办公室的时候。看着他的背影，水果盘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无比冰冷，但很快恢复了常态。　　对她的热情无动于衷的，张邕是唯一的一个。她心里不爽，决定去教训一下贾华出出气，虽然彼此刚刚见面，贾华已经被她训练的像亲生子一样听话。　　张邕还是很快恢复了情绪，开始召集手下开会。　　“我最近还要去一趟德国，我不在的这段，马小青暂时代我主持工作。”

“接下来，我们说说各个相关单位的进展。”

屏幕上显示了一排单位和机构的名称。工程中心项目，规模之大，已经不再是工程中心一家的，整个高精度监测行业的排行最前的机构都牵扯在其中，各地方的地X局也是重要的组成部分。　　张邕用自己的集成算法，将用户从话语权，使用权，技术能力，行业影响，以及与Eka的亲疏度做了一个表格，所有的信息一目了然。　　手下人和亚旭的参与者只需要按着他的表格一一去跟踪用户，定期反馈就可以了，一切简单而高效。　　最初一切都还不明显，但如今这幅表格再拿出来，用赵爷的形容，“张邕的野心‘’昭然若揭。　　一切看似无关的布局，最终成了农村包围城市的手笔。米河坚守在总局高程，来影响工程中心。而张邕则编制了一张网，在米河还意识不到的时候，逐渐将工程中心拿在自己手中。　　只是张邕不知道，并不是没人猜到他的用意。他做的一切都被赵爷看透了，本来这有可能由一场暗战变成双方的明棋，可惜Skydon有SKydon的问题，赵爷无法上场，依然是米河在继续操盘。　　……　　一切清楚明了，会议逐渐接近尾声。　　“M大北极中心周教授，需要一套接收机和扼流圈天线，我们给吗？但扼流圈天线我们手里也没有，只有一个非JPL产的一个过渡期产品。”

“给，必须支持。北极的事我们错过，会后悔的。天线去向山东局借一个，他们刚到货。把我们这个非JPL先临时给他们，直接讲是北极中心要，可以让周教授出面谢谢他们。”

张邕回答的不假思索，M大的要求他很少回去拒绝。　　“差不多了，还有什么？刘岩？”

他看见自己最年轻的手下举起了手。　　“贾经理找我，让我帮他预备两套测试样机。他说先准备设备，他会随后和你以及埃里克沟通，有重大测试。”

一丝嘲弄的笑容出现在张邕嘴角，心里那句话还是忍住没有出口，“他能有什么重大测试。”

“好，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吗？没有，散会。刚才被确定加任务的，周三以前给我答复。有事找马小青，我要提前下班了。”

他急于回家，Madam怀孕了，偏偏这一段是他最忙的时候，所以只要不出差，他会尽量多待在家里。　　收拾好东西，离开办公室的前一秒，他眼前撞见了一张白面无须的脸。　　“张邕，刚回来，辛苦。”

贾公公极力做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但比曹公公演技差了大概差了地球到火星的距离。　　“贾经理好，我有事先走。刘岩和我说了你的事，你继续找他吧。其实GNSS又不是你的事，你说下项目情况，我安排人帮你搞定就是了。好，我得马上走，有时间再请教，白。”

说吧大步离开，站在原地的贾公公脸上一阵灰一阵白，“牛特么什么牛！”

他转身去敲了老板埃里克的门。　　……　　……　　劳伦斯在和奥斯卡和厉国伟通电话，“这个贾华是干什么的？”

“工厂子弟，没读过什么书，所以从业很早，要说资深，当然算。三十多岁年纪，十多年仓库看门经验，资深的仓库管理员。因为工厂与康目集团的合作，莫名的成了外企员工。埃里克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东西？”

劳伦斯道：“埃里克用人不可小看，张邕的本事你们都见到了。这个贾华应该也有他的考虑吧。”

“张邕纸面实力就是响当当的，只是本人我们想象的更有决策力，也更能拼。但这个贾华怎么看也是一块扶不上墙的东西。埃里克用他做什么呢？”

“做什么？当然是对付你们了。张邕是做业绩的，但不好当枪使，你让他勾心斗角，只怕他也不太会。这个贾华刚好是用来做台面之下的事情。……”　　“经销商管理经理？亚旭只有一家，对接各个部分业务就是了，我们那里需要一个专门的管理对接，这个位置的设立就是针对我们的。还有一种最坏的可能，汉斯真试着打破我们多年的平衡，想做一些事情，大家都各自小心吧。”

“果真如此，我们该怎么办？”

“打，让新来的活不下去。还有，有事多找张邕帮忙。”

“张邕怎么会帮我们？他怎么也是埃里克的人。”

“或许吧，但他也可能是整个Eka中国里唯一能帮我们讲几句话的人。”

……　　……　　张邕回家路上接到了赵爷的电话。　　“我知道你今年夏天做了什么。”

憨厚的赵爷居然说了一部电影的名字。　　张邕笑了，“什么都瞒不过赵爷。”

“干的漂亮，这样下去。工程中心二期可是Eka的了。”

“哪有这么容易，任重道远，如今Skydon依然还是领先的一方。”

“很可惜。我是想和你直接交一次手。可惜，SKydon不允许我上场。”

张邕脑中飞快的盘横了一下，“赵总，只要是生意，我对你都没有胜算。不过二期项目，我能争取一个最好的结果，我猜是平局。”

“一家一半？”

“是的。”

“我若占优，有没有可能全拿。”

“很难。哪怕你是赵爷。”

“帮我个忙。”

“赵爷请讲。”

“分享我一些资料，关于二期的，我依然想介入。”

“你知道我不可能给你的。或者你又准备了一个天价，我猜猜，你准备了三千万的大红包给我。”

赵爷笑了，“其他进步没看到，这胃口是越来越大。三千万，说的轻描淡写，不是当初为了五十万，失魂落魄，一个月都不敢去上班的时候了。”

二人同时大笑。　　赵爷恢复了严肃，“我认真的。我不是为SKydon要资料。李文宇现在在Skydon话语权很重，他和保罗甚至史蒂夫关系都非常好，约翰很多事也做不了主。在工程中心一事上，我找约翰沟通了几次，他稍稍动心，想让天石参与一部分。但一旦上报，就立刻被保罗否决了。你觉得，对上米河，你的机会如何？”

张邕回道：“对上米河我会轻松很多，不会让我太头痛。但结果不会差太多，这个项目已经不太可能一家拿了，我的目标会是，锁定一半，争取更多。”

“哦，”赵爷点头，“所以米河一样有机会。SKydon的决定也没太错。你给我写资料，我用自己的产品去投。”

“自己产品？”

张邕强调了一边，“赵爷，你好大的自信。”

“我想试一下，不参与一下，怎么能真正知道差距。我的产品这一年也有个很大的进步，和你在上海看到的不可同日而语。”

张邕沉默了短短的几秒，“好，赵总，我知道的都给你，祝你成功。”

赵爷微微诧异，“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不怕我把资料给SKyodn。”

“我相信你不会，给了我也不怕。我说了，这个项目也不会一家拿下，如果Eka加一个中国品牌，太完美了。”

“不担心是SKydon+一个国产品牌？”

“我在这里，而你不在哪里，我不用怕。”

“张邕，你越来越厉害了。”

赵爷不禁赞道。　　……　　……　　在Eka中国所在地的地下餐厅里，埃里克的美女助理佳娜，水果盘，贾公公和埃里克的司机小殷坐在一起喝东西。　　贾公公在打电话，“姐，你这个老同事太拽了，连句话都不和我好好说。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我拿他没什么办法。要不你直接出面和他聊聊吧。这家伙眼睛长在头顶上，谁都不放在眼里。”

电话另一端显然是个女人，虽然不太年轻，但依然笑的很娇柔，“兄弟别生气，他以前好像脾气挺好的，没见和谁吵过。如今本事大了，脾气也见长了吗？我出面不合适，回头我们再和埃里克商量一下吧。”

挂了电话的贾公公看向水果盘，“谁的面子都不给，怎么办？”

水果盘向他一笑，贾公公身子酥了半边，“这里是Eka中国，不是张邕事务所，我们只是给他面子而已，她说不要，我们就不用理他。看看我们的佳娜，貌美如花，迷得埃里克魂不守舍，乐不思港。她可以做埃里克一半的主。”

“嗯，”佳娜烟波流转，“另一半就交给你吧。”

“好呀。我们联手，就做了埃里克的主。还用看别人的脸色，要别人给面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