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力维拿着四块板子，来到王悦鑫办公室，对着张邕摇摇头，“还是有问题，需要改进。”

王悦鑫接过板子，“交给我吧。”

片刻后，垃圾桶里多了四块废弃的电路板，而汤力维重新拿回了四块芯片。　　大色娃并不知道，他既低估了张邕的能力，也对中国OEM板的研发进度估计不足。　　张邕从霍顿手里拿到的十个芯片，刘芯实验过程中，烧毁了五片，损坏率达百分之五十。但剩下的五片已经全部复制成功，并且已经在悦鑫制造的工厂里，变成了五片全新的GNSS OEM板。　　事情当然并不像张邕等人期望的那样一切顺利，无论是杰创的图纸，汤力维的改造，还是悦鑫的制板贴片，都或多或少的存在一些问题。　　但在沐云天的帮助下，王悦鑫很快备齐了所有的料件。而因为悦鑫制造出色的拆解技术，几块艾梅尔芯片可以反复使用，这几块芯片的实际价值和使用率，几乎已经超出了张邕向大色娃要求的一百片。如今汤力维和手下人就在悦鑫制造里办公，杰创也派出了一名测试工程师来到了昆山。遇到问题，几方立刻沟通，修改，解决，重新制板贴片，测试一气呵成。　　很多人每天睡眠不足五小时，张邕从大家身上依稀看到了刘芯的影子。　　如果给他们的效率值一个量化的数字，他们一天完成的事，法国人大概要二十到三十天才会完成。　　那天张邕接到了小色娃的回复，告诉他大色娃不同意他的请求，要求他准备一百片半成品的板子发回法国测试。　　张邕没回邮件，读的时候，他就轻蔑的笑了。发一百片板子回法国？不要说来来回回数周的物流，就是这块板子每修改一个版本，法国人的反馈只怕要一周以上，之后的修改完善，再加一次往返的沟通和物流，只怕一个月能完成一个版本已经是神仙速度，很可能要接近两个月的时间。　　如今汤力维他们已经修改了近十个版本，这个进度，按大色娃的流程，只怕要一年才能完成。　　王悦鑫再一次给了汤力维几块芯片，然后对张邕道：“我们的确有这手艺，可以反复利用芯片。但这不可能是无限的，这几片芯片已经接近极限了，只怕下一次就会作废。你既然可以搞来这十片，就再多搞一些吧。”

张邕点头，“我会让汤力维他们尽量节省这用，希望在他们报废之前，彻底完成这个板子的制作。”

他耍了霍顿一次，不太相信霍顿还会帮忙。而且霍顿本身也是从丹尼尔斯要的样片，再拿一次货，只怕并不容易。　　“你手里是不是还有一片芯片？”

“这片儿不能给你们，这是我要送给法国人的礼物。”

……　　……　　新的漫长的一天，在昆山的这些日子，张邕觉得每一天都是漫长的。　　他走进汤力维几人的临时工作室，发现只有杰创的测试工程师李斌一人。　　“其他人呢？”

“他们都去睡了，今天可能要下午才会起床了。我在测试这片板子，汤力维让我在这片板子连续运行24小时之后再通知你，你来早了，还差两个小时。”

张邕呼吸急促，口舌发干，“动态测试做了吗？”

“昨天夜里测了几百次，我的感觉，性能应该是优于捷科的。”

一切来的这么突然，没有任何铺垫，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欢呼和庆祝，张邕强作平静，声音微微颤抖的问道：“你是说，我们搞定了？”

“可以这么说吧，即使没有任何升级和优化，就当前这块板子，已经可以做为一块成品板子。”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张邕一时间有点不能自已。　　李斌微笑道：“我刚说了，汤力维让我24小时连续运行无故障后再通知你，但你来早了。恭喜你，张邕，我们做到了。”

刚刚来到工厂的王悦鑫，刚一下车，忽然听到汤力维工作室传出张邕声嘶力竭的一阵高呼，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匆匆跑了过来。　　却看到神色激动的张邕，蹲在工作室的门口，正在擦脸上的泪水。他笑了，今天应该是有好消息。　　“张邕，邵总让我再给你一份报价，不高，十万。他说你要是做成了，就把账单给你，如果你失败了，这事就不用对你提起了。”

测试成功之后，李斌最先递给张邕的是一份账单。　　“哦，尾款吗？我马上付款，十万似乎不多，不应该是二十万吗？”

“不，邵总说，图纸的费用你已经一次性付清了。不再收你的费用，这次是额外的开发，你也可以不接受，因为这个开发并不是你委托的。”

“是什么？”

“在我们剥离你那片主板功能的时候，一部分还原和补充了GNSS板，另外一部分，我们做成了一个独立的开发板，就是现在测试用的这一块。”

“谢谢你们的细心。电路图的款我愿意付，而且我觉得应该不止十万。但一块开发板怎么也不值十万吧，你们邵总又在搞什么玄幻。”

李斌笑道，“当然不是一块开发板这么简单。主板上有一块编码器，我们移植到GNSS板上，并换成了自己的。你上次不是从国外某网站拿到了Mag的interface吗，现在我们基于这个新编码器和你的interface，做了一套Mag板子的控制程序，不但可以连机调试板子，还可以设置这个板子的升级，以及计算这块板子选项升级码。现在你知道这块板子的意义了？愿意付钱吗？”

张邕喜出望外，“就是说这套板子的控制软件是我们的，Mag即使复制了这块板子，也只能通过我们的程序做升级。”

“是的。当然，Mag想解决并不难，他们可以换掉这个编码器，重新设计电路。但我猜，他们不会这样做的，是吗？”

张邕笑了，的确如此，法国人如果肯做这件事，就不会把改造板子的事扔给中国区了。　　“太感谢了。你和邵总说一声，他现在有涨价的机会。”

“不用，邵总和我说了，你要买就十万，你要不买，他就把程序彻底粉碎。”

“买，我马上付款。”

邵文杰这一神来之笔帮了张邕很大的忙，这本来就在他的计划之中，但本想下一步再搞定。没想杰创提前送了他这份礼物。有个这套东西，再加上他手里的芯片，他和大色娃的斗智斗勇的对决之中，就又多了一份筹码。　　……　　……　　鹏总和赵爷以及华泰北斗的蜜月期似乎结束了。　　鹏总基于DM-100的板子的数据采集器，市场上一炮打响。生生从Skydon手中抢下半个中国市场。　　而华泰的新一代接收机也是表现不俗，虽然价格还是强差人意，但品质越来越多的得到了用户的认可。　　这使得华泰所有人，包括赵爷在内，对鹏总的尊敬达到了巅峰。这一时间，赵爷对鹏总几乎言听计从。　　因为张邕做板子的事，二人曾有过一段争吵，但之后很快达成了一致。　　但如今，二人的争吵开始频繁，而且不再掩人耳目。“蜜月期已过”其实是公司同事给出的评价。　　鹏总又一次来到赵爷办公室。　　“还要等一等？赵总，你能明确告诉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吗？现在我们的产品稳定，公司的盈利能力也正在慢慢提高。这时候，我们不该花费些精力，来研究下GNSS OEM板吗？难道你真的想用一辈子捷科，而且成本永远别人高？恕我直言，都说你是个敢于拼命的老板，但我觉得你相当的保守，而且缺乏进取精神。”

赵爷笑的时候，就显得格外憨厚。　　“我当然敢于拼命，却不会带着整个公司的弟兄们去玩命。鹏总，别急，我说等一等，不是没有答复，故意拖延，而是有具体的原因。我们有优先级更好的事情需要处理。”

“什么事情？”

彭总的语气相当不友善。　　赵爷表情夸张的做了一个魔术表演的事姿态，很显然，他并不精于此道，所以表演的效果并不好，但鹏总还是被赵爷拿出来的东西深深吸引了。　　那是一块闪着光的全新OEM板，虽然一样的尺寸，但很显然不是捷科的产品。　　“鹏总，张邕的板子完成了。我真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做到了。这次是我看走眼了，如果听你的，当初去支持他，应该是个更好的主意。但既然他的板子已经出来了，我们还是先完成这块板子的测试吧。以后再讨论我们自己做板子的事。”

鹏总结果赵爷手中的板子，细细的打量着，眼中有一种特别的光彩。　　“居然真的搞出来了，这么快。”

他抬头看向赵爷，“好的，我马上安排。”

赵爷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如果测试过关，请立刻完成这块板子在华泰设备里的集成。如今我已经被东方公司的价格逼得快喘不上气来了。这块板子，张邕给我们的价格，如果按每批500片计算，每片价格应该比捷科低500美金，这足以改变我们的命运。我会在下一代的接收机上全部使用新板子。”

他的话还没结束的时候，鹏总已经走到了门口，他的声音远远传来，“我们会连夜加班，尽快给你结论。放心吧。”

……　　……　　大色娃又一次将小色娃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邕哥还没有回复吗？他是什么态度？无论OEM的事如何，他都是Mag的中国区主管，而你是他的老板。他要不回你的邮件，这件事并不是我们所喜欢的。”

“不，他回了。”

“怎么说？”

“他说他在中国市场发现了一些东西，感觉对Mag很不利，而且事态很严重，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发了过来，让我们看一下。随这个东西一起发过来，还有一块他做好的板子。他说生产能力有限，而且不是成品，无法量产，只能先发一块我们看看。”

大色娃皱眉，“他没说是什么？说的这么危险。”

“没有，他说不好描述，但我们一看就明白。”

“这个先不说，可是，弗朗索瓦，你怎么会同意他只发一块板子过来。这是半成品，甚至无法测试，又是第一版的板子，我怀疑良品率不超过百分之三十。这块板子不能用的几率远高于可以用的概率。他这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

“我表达了我们的关心，但邕哥说，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中国人都这么喜欢保持神秘感吗？还是只是邕哥的个人习惯。”

“我不知道，等东西到了我们自然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能到南特？”

“我猜这个周五，最迟下个周一就可以到达。”

……　　……　　当法国人说一个时间段的话，那么最好的结果，就是能赶上这个时间段的末尾。　　小色娃说了周五或者下周一，结果不错，在下周二的时候，他们收到了张邕寄过来的包裹。　　小色娃打开，立刻愣住。　　里面一块板子，一个芯片，还有一个U盘上面标着测试程序。　　芯片就是艾梅尔的芯片，板子却不是张邕报告以及照片里的半成品。这是一块完整的，包含了艾梅尔芯片的GNSS OEM板。　　这是怎么回事？小色娃觉得头皮有点发麻，他想起大色娃对张邕的评价，“我们不该对这样的人，小心提防吗？”

他没有跑去大色娃的办公室，而是第一时间去找了奥利文。　　奥利文也愣了，“他怎么做到的？又是那里找到的芯片？”

“我无法回答你。但请你告诉我，这块板子和这个芯片是否可以工作。”

“我马上安排测试。但我也有一个问题给你，弗朗索瓦。”

“你讲。”

“你希望看到怎么的结果呢？是装装样子并不能真正工作的板卡芯片，还是一套正常工作，而且性能良好的GNSS OEM板和芯片呢？”

小色娃毫不掩饰的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当然不喜欢看到一套无法工作的系统，但是如果这是一套完好的系统，那么邕哥就太可怕了。我甚至无法猜测弗朗索瓦对此事的反应，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件事可能要脱离轨道，跳出他的安排了。你什么时候能有结论？”

“本周内吧，周五之前我会把结果给你。我的建议，你先好好想想如何向弗朗索瓦汇报吧。我有一种直觉，这块板子是成品。”

“怎么可能？除非他真能搞定艾梅尔芯片。”

“好了，朋友。你若是真的不信，干嘛会这样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