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全难掩失望，但还是想争取一下。当还没开口，就被张邕暗地里挥手制止了。　　“李总，我觉得您如今下结论还有点早。不如等您和米河的人交流完，再最后确定。我和晓全可以暂不回北京，我们等在这里。也许您和米河的人谈完之后，还会想和我们谈谈。”

“你们愿意留下，是你们的自由，但我的决定很难改变的，不要浪费你们的时间。”

李小龙补充道：“其实这个项目我们一直定都的Skydon的设备，但因为米河和Skydon的动作太慢，所以我不得不寻找替代方案。众合的方案很专业，我们很感谢你们的参与，但如今SKydon带着方案来了，恐怕我还得坚持我们最早的选择。二位还是先回北京吧，等在这里意义不大。如果真有变化，我会随时联系晓全，到时我们再沟通不迟。”

张邕道：“刚才交谈比较仓促，我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SKydon中国的第一批员工，如今也是刚刚离开SKydon，所以我对Skydon的一切都很熟悉。我今天晚上可以给您提供一份SKydon的方案，但二位不用急着下结论，你们可以等到米河带SKydon的人来了之后，对比一下，看看我的方案和他们有什么不同。我猜，他们的方案会和我的完全一样。当然我的方案不包括价格，因为我不是SKydon的人，我的报价无效，但我可以做一份众合的价格对比。我有一个感觉，李总，SKydon的方案也许价格没有您想象的那便宜。”

李小龙道：“不可能吧，你要知道……”　　李牧之却对张邕的话很感兴趣，一个同时可以提供Skydon和众合两种方案的人，他觉得至少可以多听听他的意见，而且他敢把自己的SKydon方案拿到SKydon面前，应该是有足够的信心的。　　所以李牧之打断了李小龙的话，“别急，我们听听张先生怎么说。”

“您别客气，叫我张邕就行。您之所以认为Skydon的东西便宜，因为庄鹿的车上本就安装了SKydon的设备，是做为机械车的标配一起出场的。只是没有开通服务，对吧？”

二李对视了一眼，也许这个张邕真的有些特别的本事。　　“所以你们优先选择SKydon也是如此，不用购买车载硬件，不用重新安装。只需要开通SKydon的服务，机械就可以精准控制了。对吧？”

“嗯，”李牧之点头，“我这里几十辆车，就是几十套硬件，就算你们的成本再低，也不会弥补这些硬件的费用。所以，只要我们获得SKydon的支持，就不会再考虑其他家。”

张邕转向张晓全，“你给李总的方案在吗？”

“在，”张晓全迅速打开背包，从一个文件夹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张邕。　　张邕用几秒钟的时间看了一遍，然后直接翻到最后的报价部分，“笔，”他向晓全伸手。　　接过笔的张邕，划掉了文件上的报价，自己写了一个数字上去，然后递给了李牧之。　　“李总，这是众合的价格，您先不用管。等和米河谈过之后，如果他们的价格高于我们的，您再和我们交流。”

李牧之和李小龙看着一脸平和的张邕，没来由的对他的话生出很多信心，莫非这个张邕真的能说中？Skydon的价格会比众合还高？怎么可能？　　张邕说罢就开始和张晓全收拾自己的东西，文件一一收起装进包里，做出了一副告别的样子。　　然后他们站起身，张邕似乎想起了什么，“还有一件事。我今天看到那些美国驾驶员根本不让中国机师动他们的车，这可能更坚定了您使用SKydon的决心，换装其他家的设备，这些老外很可能会不同意。……”　　李牧之二人都没有吭声，显然张邕说中了。　　“难道就让这些美国牛仔和SKydon一直掌控你们的设备吗？我觉得不如趁早一起解决。我不确定您未来是否一直使用庄鹿的设备，但我可以想象，未来中国制造的全自动机械车一定会很快上市，到时您继续使用SKydon，成本反而会增加。如果为了回避眼前这点麻烦，未来多了更多的麻烦，肯定不值得。”

李小龙心中一动，“张邕，你有办法解决庄鹿设备驾驶的问题吗？”

张邕没直接回答，“不好说。一切等到你们和米河谈完，然后再次沟通的时候，我们再深谈。”

……　　……　　张邕随着张晓全到了他常住的酒店，办了入住的手续。　　“今晚，你请你吃饭。我想听听，你怎么知道我们留下，李牧之一定还会找我们谈？SKydon那一堆硬件都在车上了，价格怎么可能比我们贵。”

“好。今晚带我去吃这里最正宗的菜煎饼，只要美食对我胃口，我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色如金薄如纸的大煎饼，晓全专门点了几道可以卷饼的菜，但这些菜是配角，山东大葱的葱白，切成的雪白的葱丝，配上甜面酱，才是煎饼的灵魂。　　见张邕吃的高兴，张晓全忍不住提醒，“这东西，你不要吃太多。你放太多葱丝了，小心晚上烧心。我？我没事，我们从小吃惯这些东西的。”

张邕笑道：“你这分明是地域歧视，谁说住在城市，就连葱都不能吃。”

“不扯了，告诉我，SKydon的价格你真的知道吗？”

“我早离开Skydon了，最后这一年也根本没参与SKydon的任何业务。即使我在SKydon真正做事的时候，也不是负责农业，那时候SKydon也根本没有精准农业部门。我当然不会知道SKydon的价格。但是我了解米河……”　　“米河既然迟迟没有来，甚至让李牧之他们等不下去而去找你们，这说明，米河对这块业务根本不熟，他们在等美国的技术支持过来。所以米河动作虽慢，其实付出的代价可不小。如今SKydon的技术支持都是绩效管理，就是给你打个电话，也要记下来说了几句，这都是他们业绩，也是要付费的，何况一个美国人飞过来呢。……”　　“这也说明了米河对农业市场的重视，希望借这个项目，能够搞明白一切。……”　　“但米河的李文宇，从来都不是肯吃亏的人，在Skydon这一块业务上，他的话语权之高，甚至都引起了中国区总裁的不满。那么米河花代价做事，就一定要从用户那里挣钱。……”　　“很显然，这个项目对米河并不是一个高利润的项目，硬件销售几乎没有，服务的事情到有一大堆。米河既然接这样一个差事，就一定要从中牟利。硬件没利润怎么办，软件，服务，加上参考站，一定会把价格提上去，把硬件的利润补回来。所以李牧之以为他节省的成本，在米河的计算中，都已经拿回来了。……”　　“而且正如我所说的，既然在庄鹿上面，SKydon是标配，米河一定信心爆棚，确信用户只能用SKydon的方案，那他们怎么可能会降价呢？这就是商战，有时候你会被自己最大的优势拖累，其实没有什么优势是永远的。”

“有道理呀！”

张晓全一挑大指，但似乎不能完全信服，“你说的都对，但是你怎么能精准估计价格，包括我们的价格呢？”

“这个出于经验，以及，”他顿了一下，“感觉。你们高总告诉我的，不是什么事都一定要找到依据。我就是依靠自己的感觉做出的判断，而且我相信，”他看着张晓全的眼睛，“我没有算错。”

张晓全忽然感觉自己充满了信心，张邕一定是对的。在这里踏踏实实休息一周，等下周的结果。　　张邕意犹未尽的结束了手里的一块煎饼，看着剩下的饭菜，长叹一声，似乎格外惋惜，“可惜，吃不动了。”

张晓全忍不住笑了，李梅和他讲了很多张邕的神奇故事，所以他对这次和张邕的共同行动，充满了期待。但实在没想到，张邕居然是个这么有趣的吃货。看他对食物的深切情感，很难把他和刚才那个侃侃而谈运筹帷幄的家伙联系在一起。　　张邕则看了看时间，然后拨通了霍顿的电话。　　……　　“精通庄鹿设备的驾驶员，最好是华人，能讲中文，嗯，有时间，有现成的工作签证，近期，最好下周，就能去中国。嗯，就这么多。张邕，你还觉得这不够多是吗？这次我可很难帮到你，我是商务咨询公司，不是寻人处和失物招领。你觉得找这样一个人，对得起我的时间吗？”

张邕笑着道：“老霍，别生气。这件事办成后，你可以出两份账单，一份寄给众合的高平，如今你们本就是亲密的合作伙伴，另一份账单，你寄给三牧集团老总李牧之。找一个人而已，同时收两份钱，你觉得好不够吗？”

霍顿立刻就平和下来，“钱不钱的，有那么重要吗？两份账单，三份又能怎样。霍顿商务，解决一切与中国相关的问题，这是我们的服务宗旨。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你和我是朋友，就算帮忙，我也是愿意的。”

说道这里，霍顿自己似乎有些要笑场，于是马上接着长叹了一声，“邕哥，给你做的事不少，也每次都能收到钱，但都是别人付的钱，唯一真正从你这里拿到的，就是那十块芯片的几千美金。什么时候能真的从你这里挣一笔钱，我就真的开心了。”

“李可飞的饭钱都是我出的，满足吧，老霍，李可飞都没直接吃过我一顿。”

……　　……　　清晨，睡得迷迷糊糊的张晓全被敲门声惊醒，他带着下床气推开了门，发现张邕穿戴整齐的站在他面前。　　“这么早，你干嘛？今天不是没事吗？”

“哦，没事了。你既然还没起，就回去继续睡吧。”

张晓全睡袍全开，里面只有一条内裤，一身蒜泥白肉让张邕不忍直视。　　“张邕，你特么有病吧，折腾醒我就没事了。”

张晓全床气全部发了出来。　　张邕耸耸肩，“就是告诉你一声，对手来了。看来你选的酒店不错，米河也选择住在这里了。”

说他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张晓全愣了一下醒悟过来，他关上门，跑到了窗前，拉开了窗帘。　　两辆京牌的轿车停在酒店门口，几个看起来有些面熟的正在从车上往下搬行李，他确定这都是同行，大概展会上打过照面。　　一个衣着考究人也帅气的中年人，他不知道这还是韦少，但能看出这一定是职位最高的人，一个和庄鹿驾驶员看起来是同款的老外，正借助翻译和韦少沟通。　　“米河的人来得这么快。”

张晓全暗道了一声，然后拿起座机，拨通了隔壁间张邕的电话，“他们来得好快，你有什么打算？”

“没有。今天的主角不是我们，但如果你可以起床了，我们悄悄出去，开车出去四处逛逛，然后把车停得远一点。”

“为什么？”

“我刚才看了，他们还没注意到你那辆京牌的车。但很难说他们一直不注意。这里京牌不多，被他们看见了难免多想，也许有十分之一的可能，会想到我们在这里。……”　　“既然做事，就小心点，我们尽量把这十分之一的可能也扼杀掉。”

张晓全点头，“张邕，真有你的，考虑周全。我一会就下楼，避开他们，然后我带你去微山湖。”

“好呀好呀，带上我心爱的土琵琶。”

张晓全笑了，他越来越喜欢张邕的性格。　　……　　……　　张邕多虑了，韦少一行人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其实就算是发现了，也没人在乎。米河如今在Skydon顺风顺水，并不太重视别人。至于三牧集团的业务，这分明就是上天赐给米河的生意，所有机械上都是SKydon的设备，就算他们不想做这笔生意，只怕都不行。　　在这种情况下，本就骄傲的韦少，是看不到别人的。　　在张邕和张晓全离开后，韦少安排手下人以及SKydon技术支持韦德在酒店好好休息了一上午，在一顿丰盛的午餐后，才赶往三牧庄园。　　这场和李牧之的会谈，从一开始，就不顺利，只是志得意满的韦少并没有感觉到。　　他们进了庄园后，刚好一脸庄鹿的车停在了田边，老外正靠在车轮上抽烟，韦德上前打招呼，两个美国人一见如故，于是聊了很久，交流了在中国，特别是在山东的生活经验。　　两人聊得热切，反而把主人李牧之晾在了一边。李牧之保持着在日本养成的礼貌，李小龙则恨不得使出自己同宗创造的截拳道。　　会谈终于开始，在技术方案部分，李牧之是满意的。　　美国人的专业以及良好的口才，将整套系统介绍的非常清楚，无论是整套系统的功能，还是SKydon在全球各处的案例，都令李牧之暗暗点头。不愧是全球GNSS领导者，这套系统的优势有目共睹。庄鹿选择SKydon初装，是有其道理的。　　韦德讲完，李小龙简单问了几个问题，美国人的回答也令他非常满意。　　如果没有张邕的铺垫，这将是一次极其完美的技术交流。如今有一点美中不足的是，正如张邕所说，这套方案和张邕给出的如出一辙，这是少了韦德精彩的介绍而已。　　“韦总，非常感谢，技术部分我们没什么问题了。现在，我想看看米河的报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