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天犀利的眸光一闪，只听了方国华的话音就知道他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的，一些关键，这所有事情的关键。“今天有谁来过了吗？”
他笃定地问了一声，这么多年的主仆了，他知道方国华在有些敏感问题上，是不会瞒着自己的。所以如果说他知道了些什么，也一定不会太久，或许就在这几天，或者就是今天。看来有些人看到他回来，真的是按捺不住了。方国华对他的敏锐感到欣慰，因为没有人知道坐在这个位置上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丝毫不能够松懈，稍稍一放松，很有可能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当年的方长河不就是这样的吗？只心软了一次，就那么一次。“今天洛太太来过了”，方国华无力地叹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折得四四方方的信封继续说，“她让你找到景程的时候一定要帮忙把这封信给他，还说不要再去招惹那个姓凌的丫头。”
姓凌的丫头，当然指的就是凌苏。方景天一直都以为这一切背后的矛头都指向了自己，失踪的那几年从一个外人的角度，才发现或许一切都还是因为她。之前有方景天的保护，所以对有些人来说根本无从下手，只有除掉了方景天，才能有施展的空间，所以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所以或许那些人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方景天的命。不过是掺杂了慕言的恩怨，根本就不是最终的目的。方景天接过信封来，很随意地揉在了掌心：“她还说了些什么？”
方国华抬眼瞧了瞧他，才从刚才的裤兜里又掏出一张什么东西来，不过是一张早已经泛了黄的老照片，以前被人撕碎过，又用胶带黏贴了起来，这样的东西仍在大马路上也不会有人要，只是照片里迷糊不清却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几个人，却让方景天再也不能平静。照片里被围在中间的是个中年男人，方景天猜想，这大概就是老周提起过的景向天，旁边的一些人似乎正在要挟着什么，其中拿着刀对准了他咽喉的人，正是面目狰狞的凌锦堂。果然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凌锦堂那么道貌岸然的一个人，竟然也又如此恐怖的一面。方国华不晓得对面的男人正在盘算些什么，试探着问他：“如果凌小姐的爸爸真的是杀害景向天的凶手，你会有什么打算呢？”
方景天不说话，只盯着角落里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说：“方叔，你一开始就知道景韵的吧，你知道我是她的儿子。”
“不”，方国华斩钉截铁的否定着，“一开始我只知道你不是太太亲生的，后来老爷出了事，我才追查到了景家的这么一条线索，也才知道了老爷跟景韵的事。”
方景天知道方国华不会骗他，方国华跟周志强不一样，他们两个虽然都是方长河的左右手，只是分工明确地很，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有些事情周志强可以知道而方国华不行，而有些方国华能够做到的事情周志强却又未必。就比如说方家败了之后还能够一直陪伴在方景天的身边。方国华观察着他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说：“我之所以不告诉你，也是不想你分心，你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那个叫景韵的女人你甚至见都没有见过。”
方景天知道方国华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好，只是心里有些东西到底是难平，半晌才深深地叹了一声：“可是方叔，她到底是我的亲妈。”
血浓于水，落叶总要归根，方国华不再劝了，他一直都清楚方景天不是一个无情的人，只是被逼上了那条不归的路，只是再也回不了头。从方宅回来之后，凌苏就喜欢上了发呆，站在窗口，一站就是几个小时，甚至是半天。李姐生怕她想不开，总是要让她呆在自己视线里，好在这样的想法对于根本不怎么动的凌苏来说并不难实现。洛奇每天都来，劝了她几次没什么效果，后来也就不劝了，她站在窗口发呆，他就在不远处抽着烟看她，她站多久他就抽多久，好像一场游戏，游戏里的两个人各自都是不厌其烦。夜已经很深了，她却怎么也睡不着，明明什么都没有想，脑子里却闹哄哄的像是装满了东西，她索性从床上翻身起来，打开了窗户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只看见窗外树枝忽然一动，接着就看见一个人影闪了几下飞快地藏经了葱葱郁郁的树丛里。凌苏本能地大叫了一声，赤着脚跑进了方念住的婴儿房，见孩子睡地正香才重重地舒了口气。李姐最先听见动静，来不及换衣服，穿着睡衣就跑了过来，见她正瘫软在方念房间的门口，脸色瞬间摆了摆手，问：“怎么了？是念念出什么事了吗？”
凌苏咽了口冰凉的空气，摆着手说：“没事，念念没事。”
李姐扶了她起来回了自己的房间，凌苏看着刚才发现动静的窗外，才心有余悸地将刚才看到人影的事告诉了李姐，李姐跑到窗口张望了几眼，确定已经没有什么人在了才关好了窗户。见凌苏还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宽慰着她说：“门口先生安排的人都在守着呢，不会出什么事的。念念我抱过去跟我睡，你就放心睡吧。”
她没有拒绝方景天留在这里的人，因为她知道这个地方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安全，或许她该听景行的劝，至少把孩子送到方宅里去，可是念念是她的命，她哪里舍得离开她哪怕半步呢？那个孩子，那个可怜的孩子，虽然已经三岁了却还是不能开口说话，总是“咿咿呀呀”地笑个不停，可是就算手术后的她并不健全，至少她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快乐的童年，这就够了。这么多年了，撑不下去的时候总是童年的记忆支撑着凌苏坚强地走了下去，所以她知道美好的记忆对于一个人的一生意味着什么，所以她会更加珍惜跟女儿相处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