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杨恨褪去了仇恨的光环。　　李玉身上那一层冰冷的外衣，也在逐渐褪去。　　他不像过去那么有威严，那么冷酷无情了。　　但相应的，他开始变得有人情味，开始变得活泼。　　杨恨不清楚这个变化从何而来，但她已经能感受到了李玉身上出现的变化了。　　听到李玉的俏皮话，她想了一会儿，回道：“如果这是您想要的，我想说，我会看着您的表演……伙伴。”

“嗯，你会看到的。”

李玉笑了，就好像得到心仪的玩具一样乐开了花。　　他还想逗逗杨恨，看她能配合到什么地步。　　但在下一秒，他突然发现杨恨的眼睛瞬间变得无比地冷酷，一双白皙的双手朝着自己的脖颈刺了过来。　　李玉眨了眨眼睛，心中有些疑惑，这姑娘到底想要做什么。　　下一刻，他看明白了。　　杨恨白嫩的手心握住了一根细长的银针，阳光照射在银针上面，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李玉斜视过去，瞥了一眼，淡淡道：“哦……来刺客了啊？”

杨恨没有回答，整个人就跟利箭一样，从马背上穿梭出去。　　当她扑进树林再次出现的时候，手里捏着一个蒙面人的脖子，她把人丢到了李玉面前。　　“吞毒自杀了，没有给我们留下刑讯逼供的机会。”

李玉跳下战马，揭开了蒙面人的面纱，刺客是个长相普通的中年人，面貌上看不出什么特点。　　不过在检查过这人的双手过后，还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厚重的老茧，扭曲的关节，想来应该是从小训练出来的，这人是一个死士，就是不清楚是谁派来的了。”

能训练死士的群体很多。　　朝廷大臣、士族，又或者王公贵族，都能培养出死士。　　所以说，看出这人是死士也没法判断他是什么人派来的。　　相当于什么也没有发现。　　对此，李玉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　　“多半是朝廷派来的人马，就是不知道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了。”

说着，他朝杨恨提议道：“要是有下一轮的刺杀，你别插手，我想看看能不能把幕后黑手给挖掘出来，顺着这条线往上查下去。”

“您不怕中毒吗？”

杨恨皱着眉问道，要是身中剧毒，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对于这个问题，李玉只是缓缓摇头。　　“这个世上可没有能杀得死我的毒药，让他们尽管出手好了，不碍事的。”

此前他吃过琼浆玉露，身体早已是百毒不侵。　　一点小小的毒药罢了，伤不了他。　　至于银针入体？　　以他的身体素质，同时插上一百根也没什么问题。　　这些小东西根本对他造不成危害，不然他也不可能意识不到这次突然袭击。　　要是真正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东西，以他对危险的敏锐程度，早就觉察出来了。　　“总而言之，你不用去管那些刺杀，就让他们刺杀本王好了。”

李玉无所谓地道：“要是他们能杀得死本王，那算他们厉害，本王认了，如果杀不死的话，那岂不是能趁着他们回复消息的时候，顺着线索把幕后黑手给找出来？不管怎么看，放任别人刺杀本王都血赚不亏好吧。”

“殿下……”听出李玉话音里，对自身生命的漠视，杨恨担忧地道：“您的脑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姑娘说话也未免太直白了，差点没把他呛着。　　李玉笑骂出声：“妈的，你的脑子才出问题了！怎么说话的你？”

“可要是没问题的话，您为什么会……”杨恨有些卡壳，停顿了好几秒，才接着说道：“为什么会有如此消极的想法？”

什么叫本王认了？　　那可是自己的命啊，怎么能说认就认呢？　　命就只有一条，放任别人刺杀自己又算怎么一回事？　　就连一向迟钝的杨恨，此刻也意识到李玉的精神出了问题，他好像有自毁的倾向。　　虽然杨恨描述的方式十分模糊不清，但李玉还是听懂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他坦然地与她对视，问：“当初你成为复仇修罗的时候，当时的想法是什么？”

杨恨眼中露出思索之色，回忆道：“在那个时候……我想着要是能报仇那就想办法杀了那些畜生，要是报不了仇也就这样了吧，反正人生都已经这样了，能不能活下去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看，你不是很清楚本王的想法嘛，为什么还要问本王这么浅显的问题呢？”

李玉耸耸肩，重新翻身上马，俨然没有把自己的心态当回事。　　杨恨睁大眼睛，有些惊讶。　　看到李玉要走，连忙跳上自己的马跟了上去。　　“这不一样啊，我是承受了太多的痛苦，活着也没有盼头，所以才会有轻生的念头。”

杨恨急急忙忙地解释道：“但殿下你和我不同，你还有大好的人生，你是幽州百姓的英雄，所有人都盼望着您能带领大家，走向新的人生，您怎么能自己厌弃自己呢？”

“恨了这么多年，想到马上就能大仇得报，本王累了。”

话虽说得平淡如水，但其中的艰辛和怨气，只有李玉自己清楚。　　当年要不是有仇恨支撑着他，他是决计渡不过第一个寒冬的。　　活着的最大动力马上就要报废了，这个早该安息的灵魂，也开始对生活感到索然无味。　　不管是生是死，他都能达成自己的目的，所以……生死本身不就变得没有意义了吗？　　“不！不对！”

杨恨急切地想要否定李玉的观念，她磕磕绊绊地道：“这不一样，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需要您，你跟我们这些恶鬼不一样，殿下你不需要靠仇恨来吸取养分，我们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

李玉笑着反问。　　虽说杨恨嘴里接连说了好几个不一样，但他跟她之间，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吗？　　都是为了心中的那口恶气而活，当愤怒的火焰熄灭的那一刻，生命之火也将随之暗淡。　　或许在杨恨眼中，两人确实存在差别。　　但在李玉看来，他跟杨恨没什么区别，都是为了复仇而降生在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