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修远是在医院外的一家小牛肉面馆找到顾小可的。她身上那件鲜艳的高定礼服,已经被她折腾得皱皱巴巴,顾小可坐在椅子上吃面,她的鼻尖跟脸蛋被冻得通红。店里也没别的客人,电视机上还在播放颁奖典礼。轮到揭晓最佳女主角了,主持人打开信函,笑容满面地宣布:“获得最佳女主角的是……”电视机上跳过几个提名女演员的脸,但顾小可的位置是空的,旁边只坐了个宁明希。“获得最佳女主角的是……顾小可!”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顾小可的演出画面,或精灵古怪,或笑容满满,或满眼爱意……而吃着牛肉面的顾小可,则面色冷淡,茫茫然地看着电视画面。顾小可不在颁奖典礼现场,自然没法领奖,帮她领奖的是宁明希:“首先我先替小可谢谢各位评委的认可,以及粉丝对她的喜欢。”
宁明希看着摄像机,像是对电视画面外的顾小可说:“小可,你拍这个戏的过程很坎坷,你遇到了阻力,也有过迷茫,但这个奖就是对你努力的最大肯定。还记得吗,拿到剧本的时候你就信誓旦旦地说要靠这个剧拿视后,而你现在做到了。”
顾小可拿筷子的手顿住了。“你有实力,你有演技。小可,不管你现在有没有看到这……”宁明希认真地看着镜头,“小可,你是属于舞台的,回来吧。”
顾小可看着电视,却始终没做声。她低头要再拿起筷子,忽然觉得肩上一暖,纪修远又把外套披在她身上,而这一次,顾小可仿佛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小小的牛肉面馆里弥漫着热气,纪修远坐得离她不远不近,却一句话也没说。顾小可把面碗端起来,把面汤都喝得个干干净净,维持身材的事情根本就没想,直到她把碗放下,顾小可才终于说话了:“纪修远,给面钱。”
她走出面馆。冬季的夜晚很寒冷,路灯微微闪烁,在一片肃穆的冬风里营造了丁点暖光。顾小可走在前面,路灯把她的影子拖得老长,纪修远不远不近地跟着她,周围一个人也没有,静,很安静。沉默了足足半个小时,顾小可才终于说话了:“纪修远,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说。”
“你是沈嘉言的好友?”
“发小。”
“你们感情很好?”
“很好。”
“你对我好,是为了弥补沈嘉言?”
“是。”
顾小可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直把我当沈嘉言的未婚妻?”
纪修远沉默了许久,最后吃力地点点头。“不准我谈恋爱,也是想等沈嘉言醒来后,把我完完整整地还他?”
纪修远看着她,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此时此刻却犹如深潭般不见底,他又沉默了许久,随后点头:“是。”
顾小可嘴角牵起,冷笑说:“怪不得你就是脱光了你都不睡我,定力很足啊纪先生。”
纪修远看着她,天神一般英俊的脸上,此时此刻却无故蔓延了抹忧伤,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那现在呢?”
顾小可看着他,“我什么都知道了,你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呵。”
顾小可又冷笑,阴阳怪气地说,“纪先生,我一直在你鼓掌之间,你问我怎么办?”
纪修远看着她,眼神里藏着许多情绪。爱,心疼,不舍,自制,跟眷恋。“五年前,你跟沈嘉言出了场车祸。”
顾小可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你觉得对沈嘉言特别愧疚,害他不能跟我结婚,害我以为自己被抛弃。你想你得赎罪,所以找到我,用钱捧我做明星,用钱拴着我的命门,希望他醒来就能跟我高高兴兴地结婚,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顾小可的眼眶里挤满了泪水:“这就是你所希望的吗?”
纪修远看着她,没有说话,他走到她面前,眼神深邃。骨节分明的手触在她冰凉的脸上,纪修远想替顾小可擦掉眼泪。“纪修远。”
顾小可却哭得越来越厉害了,“你这样对我很残忍知道吗?五年过去了,整整五年过去了,我已经不爱沈嘉言了……虽然他一直在受苦,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可是他在我心里走后,是你在我心里住了五年……”顾小可的脸早已经一塌糊涂了,她抬起头看着纪修远,哽咽着说:“你爱我吗?”
纪修远只是看着她,却沉默不说话。顾小可等了很久很久,他还是一个字也没说。“我明白了。”
顾小可抽噎地抹掉眼泪,“你放心吧,我不会辜负你的良苦用心,我会走你希望我走的路,我会等沈嘉言醒来,陪在他身边。只是今天晚上,你让我再牵牵你的手,好吗。”
顾小可还没伸手过来,纪修远已经牢牢地握住了她。“纪修远。”
顾小可的眼泪根本止不住,“今天以后,我们之间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不会再说我家很乱,不会再带我去过医院,也不会再找些幼稚的理由让我跟你在一起。你也不会再拒绝我,因为我不会爱你了……”顾小可整个人突然被纪修远抱紧在怀,她的心脏都在瞬间停滞了。她顿了会儿,却又拼命地想推开他:“你放开我,别再抱我了……”顾小可几乎泣不成声,她把头埋在纪修远颈间,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味。他的身体很暖,很热,将顾小可牢牢地包裹在一起,他俩离得那么近,纪修远呼出的热气触在她脸上。纪修远抚抚她的脑袋,轻声说:“我好想你。”
三个月不见,我好想你。顾小可说不出话来,他用手轻轻掌着她的脸,寻到了她的唇,轻轻触碰上去。先是轻触,后来是吻,再是前所未有的缠绵的吻。顾小可想抗拒,却又不舍,只感觉自己已经在他怀里融化。“顾小可。”
纪修远在她耳边说,“我爱你。”
用尽全身力气去压抑,却难以抑制的,无可救药地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