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走到何霄尸体的另一边，捡起地上的手枪，他一手拿着何霄的配枪转动着，一边后退两步坐到了陈旧的木椅上，椅子似乎早已不堪重负，发出尖锐的抗议声。“要我帮你找人报警吗?”穆然拿起手机，呼出键盘，输入数字。黑暗中，他正对窗而坐，月光自下而上照着他的脸上，他那一张好看的棱角分明的脸，此时却如同修罗地煞一般。江承瑜抬头看着他，只是看着他。震惊，恐惧、悲伤、疼痛……任何词汇都无法形容此刻的她的心情。少年人却只是笑着，他将手机在手指尖不停地转动着，犹如一个天真的孩子，“要不要帮你叫人呀？不过，也来不及了吧?”江承瑜愣愣地低下头，看着何霄，她抬手抚过何霄圆睁的眼睛，让他闭目，才喃喃一般开口:“为什么?”“哪有什么为什么?人总要死的，死在上帝的手里，或者是死在我手上，又有什么区别呢?”“江雪，是你杀的?”“是。”

“那些人，都是你杀的?”“是。”

“为什么要杀他们?我可以理解你对那些欺负你的人动手，但是他们有什么错?江雪有什么错?啊?”“看来，“少年停了停，嘴角抽搐，语气愈加冷酷，"他查到的东西还挺多啊，翻了我不少旧账啊!那他死的不冤。”

少年说着，举起了手里的抢，对着那早已死去的何霄，又开了一枪。江承瑜身体不受控制向后弹开，跌坐在地，她抬头，如同看着厉鬼一般看着穆然，满脸的惊惧。窗外的月光照在她刚刚被遮挡的膝盖上，素色的裤子破了口，血迹斑斑。坐在不远处的穆然轻轻地皱了皱眉。“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穆然的语气中带着不耐烦，剧烈的晃动着手里的枪。江承瑜自始至终没有去看他手上的枪支，好像也不在乎他是否会冲她开枪，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为什么？”

“不是回答你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少年人歪着脑袋看着她，还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天真无邪：“因为好玩啊，姐姐，你觉得这场游戏不好玩吗？”

“对了，姐姐，我这儿有冉江雪最后留给你的信，想听听里面写了什么吗？”

少年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了坐在地上的江承瑜面前，看着她，将手上的枪毫不顾忌的放在了她面前，然后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封信件，缓慢的拆开......“承瑜，谢谢你给了我存在的机会，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那是我们的生日，后来，我总是去打扰你，我本来不喜欢你的，你太善良，善良到让人不忍苛责，但你没有嫌弃过我，没有反感过我，渐渐地，我沉溺于你的温柔里，等我感应过来，已经陷了进去。”

穆然的声音轻缓而低沉，充满了蛊惑的味道。“......承瑜,梦醒之后，那个你，还会记得我吗？”

江承瑜听着穆然口中念叨的来自江雪的遗信，信中都是对她满满的留恋，她觉得自己本应该是悲愤甚至是痛苦的，但是她没有，她觉得，这好像是面前的少年在和她表白。不，她真的觉得，她眼前这个人，借着江雪的信在向她表白。他的眼神明明那么温柔和投入，就连她偷拿了地上的枪都没有察觉，好像在读的不是一封情书，而是在献祭自己的灵魂。穆然读完最后一个字，然后他坦然的闭上了眼睛，面对江承瑜的枪口，等待着最后的制裁。然而，江承瑜并没有开枪，她的心脏好像被什么牵引住了，艰难的抽动着，她心中有着未知的恐惧，却又莫名的好像开朗了，有什么东西拨开了遮挡她心的迷雾。她看着月光下的少年，闭着眼睛微微抬起下巴，安静不挣扎，她知道，他是真的在等待死亡。看着这样的穆然，江承瑜放下了手里的枪，穆然感觉到了江承瑜的动作，睁开眼睛，满眼不解，他之前看着江承瑜举起枪时脸上完美的慷慨赴死的表情一瞬间撕开了一条裂缝，整个个人突然就变得激动了起来：“你开枪啊！你杀了我啊！你不想为你的江雪和何霄报仇了吗？我杀了你多年的未婚夫和一个深爱你的女孩儿，你不为他们报仇吗？”

黑暗中的江承瑜看着激动一心求死的穆然，忽然开口：“不对，一定不对，一定有别的原因......”“没有别的原因！他妈何霄说的就是真相！你现在不动手，今天死的就会是你，何霄不是说了吗?你是我的最后一个目标！”

穆然背过脸去，看着背后的何霄开始低吼。“不对，这个世界上，12月7日出生的人那么多，你们为什么要说我是最后一个？而且，这么明显的共同点，为什么一开始警方没有发现......”穆然顿住了，他想要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死死瞪着江承瑜背后何霄的尸体。完了，再不动手，他就要回来了。穆然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时间了：“何霄不是说了吗？我会催眠，警局的人是被我催眠了，才会没有找到这个共性。”

江承瑜就这样看着穆然，看着他解释，哦，不对，看着他一心将所有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她原本已经暗淡的眼睛一点点寻回了光亮。“我催眠了凶手，让他替我顶罪，催眠了何霄，让他带我去你家，我还催眠了你，让你误以为爱上了我，我靠近你，其实是想杀了你！”

穆然的脸上满是狰狞与凶气，但是在那份过于明显的狰狞下，慌乱与急切也露了马脚：“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只是我把你催眠了，我在骗你，我知道你的喜好，知道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所以我假装受伤，我假装......”“你为什么知道我那么多事？你很了解我？”

江承瑜在问他，但是声音里都是肯定的语气，明明穆然是在说自己的罪证，江承瑜的脸上却越来越增加了光亮。与江承瑜的平静相对应的却是穆然的越来越暴躁急切：“江承瑜，我是杀人凶手！我跟踪你，所以了解你不行吗？我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你不为他们报仇吗？你是警察，你忘了吗！”

“他们？”

江承瑜回头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何霄，微微皱眉，那种违和感冲上心头：“何霄？”

穆然看着窗外的月色，不行，不可以，时间来不及了。他双手撑地向江承瑜爬过去，江承瑜举起枪：“你不要过来！”

穆然眼睛微微一亮，对，杀了他，做好江承瑜现在就开枪打死他，他向江承瑜爬去，甚至扑到了江承瑜面前，江承瑜被他逼退到了墙角，再没有退路，用枪口指着穆然的额头：“你别动，我可不保证枪不会走火！”

“对！走火！”

穆然脸上忽然增添除了几分欣喜，江承瑜心中一动，不知为何她心头一动，立马将枪调转了个角度，子弹射偏到了墙上，幸好枪头转换了角度，所以没有打在穆然的身上。然而穆然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是有些失落和生气：“不对，不行，走火可能不行。”

江承瑜看着自己手上的枪，她是警察出身，她确定肯定自己一定没有扣动扳机，她刚刚甚至连手指都没有放在扳机上，但是为什么会走火呢？而且就在穆然说走火的那一瞬间！窗外像是一颗流星划破了天际，黑暗的天空终于出现了一条裂缝，冲散迷雾，短暂的照亮了这个世界。“你能控制这把枪。”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穆然立马否认，然后眼睛四周转动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突然伸出手开始扒江承瑜的衣服扣子：“你不是舍不得杀我吗？是不是爱我？爱我对吗？那你很想和我上床吧？来啊！来......”他靠近江承瑜的脖颈，想要亲吻她。江承瑜偏过头，她确定，此刻穆然的举动就是在估计激怒她，“你很想我杀了你吗？”

江承瑜将枪调转方向递给他：“那你自己动手吧。”

穆然看着那把枪，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明明是在黑暗里，但是江承瑜却清楚明白的看到了他脸上的绝望，好像本来已经搭建了99米的高台，在最后一米，崩塌倒台。穆然抬头看着江承瑜，他知道，江承瑜回来了，那个完整的江承瑜，她彻底完整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