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瑟寒,一缕忧丝一惊风。“唉!”
玉佩之事没探出个眉目来,反而摊上皇帝乱点鸳鸯谱。沈不归坐在马车里,望着外面,细雨紧如绵针,大有愈下愈大之势,他叹口气。想想府里,他又是一阵头大。昨天那种刚穿越而来,钱、权、地位、美女、万千荣华集一身的兴奋欣喜早没了,还特意吩咐一句,“车子稳着点,不着急回府,图个清静!”
骑马随侍的邢铁扑克脸上,嘴角微不可觉地抽动。府里这帮女人把爷都逼成什么样儿了。沈不归抬头望着大庸石板长街,灰色雨雾中仿佛能无限延伸,通向深远的未知。他脑子里却思考着,自己以后该怎么在这个陌生王朝生存下去,当务之急肯定是找出杀手,保命。蹄哒!蹄哒!蹄哒!“驾!驾!驾”“啊!”
一队气势汹汹的马队,踏破宁静,冒雨,迎面而来.马蹄疾驰,践踏起水花,带着冲杀战场的凌厉气势,仿佛这街上是无人之境。人祸,那么突如其来。对人们的无措,惊叫,哭喊,逃窜,都视而不见,只管狂奔。都未待沈不归反应过来。那队人马就迅速消失在雨雾中,只留下一片混乱和狼藉。沈不归的马车堪堪躲到一旁。“公子,您没事儿吧!”
邢铁急忙问道。“没事,可看清是什么人?”
沈不归嘴角带着一丝冷意。“李亶李侍郎!”
“哦?”
沈不归搜寻一下原主记忆,不由诧异挑眉,这可是一个系统的同僚,口碑极佳。“呜呜……哎呦!天杀的!”
一白发老妇人,衣服湿了大半,侧趴在浑浊雨水中哀嚎,黄荆拐杖扔出老远。大多人瞥一眼,并未停下脚步,更无人上前。“走,下去看看?”
沈不归看老妇人甚是可怜,不由掀开帘子,下车。邢铁也跳下马来,踩着雨水,给沈不归撑着伞。“老婆婆,脚可有受伤,我扶你起来吧!”
听到声音,老妇人止住哭泣,目光穿过凌乱的白发,狐疑地看着眼前贵气公子,身着绯色官服,说话和气。“大人!”
老妇人有些惊惧怯懦。沈不归弯腰试着将老妇人从雨水中扶起来,安置到一旁屋檐下木头墩子上。邢铁捡回来老妇人拐杖递上。“沈侍郎!”
一个矫健的身姿跳下马,喊道。“李侍郎!”
沈不归扭头一看,是身披蓑衣的李侍郎赶过来。“实属失礼,刚才有紧急事务,冲撞了沈侍郎,沈兄海涵。”
李侍语气中满是歉意。“无妨,只是这……”沈不归刚要替老妇人说话,却被打断。老妇人不确定地问道,“你就大庸的沈钱罐——沈侍郎?”
“我就是沈不归,在财政部门任……”“呸!”
沈不归话都没说完,老妇人一口唾沫狠狠吐在沈不归黑色祥云纹靴子上,犹如白色钉子。……沈不归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你个该遭天谴的大奸臣,下雨天还出来祸害人!就不怕天打雷劈,劈死你个大恶人!”
白发老妇人仿佛看见了不共戴天的仇人,破口大骂。“公子……”邢铁赶紧掏出手帕,给他擦,却被沈不归摆手制止。听到歇斯底里叫骂声,很多人围了上来。看沈不归受冤枉,李侍郎扫一眼围观百姓,赶紧解释。“老婆婆,是我手下骑马冒犯于您,跟沈大人无关,莫要怪罪于他!”
马上就有百姓喊道,“李侍郎乐善好施,一心为民,肯定不是故意的!”
“对,老百姓谁不知道李侍郎清正廉洁,下雨天也不歇着,还要奔波。我们都信任李大人!”
“李侍郎,老妇感激您还来不及呢!怎会怪罪!”
老妇人看向李侍郎是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随即一扭头,看向沈不归,又是一副横眉冷对,骂道,“不像有些大奸臣,天天就知道让打仗,各种名目收钱,抓人!日子虽然贫困,可也能过得下去。如今,呜呜……可怜我那服徭役儿子啊!”
白发老妇人絮絮叨叨,抹一把眼泪。“老妈妈,你有何冤屈,可以说出来!”
沈不归搜寻一下记忆,没有这方面的。“我没活路了,老命一条,把我也抓起来吧!”
白发老妇人不理会沈不归,只顾着嚎啕大哭。哭声撕心裂肺,看起来甚是可怜。“听说,满朝文武,就沈贼一个人极力主张跟摩海边境战事继续。”
“摩海国不愿意打,我们干吗还去侵犯人家!强国也不能欺负弱小国家啊!”
“真是卖国贼,打来打去,他又不上战场,还不是老百姓遭殃!你知道我们的徭役有多重!”
“打打杀,多粗鲁,还是人家清流一派儒雅,咱们的文化不就是和!”
“听说沈大人把持朝政,皇上都要听他的,打仗人家能发国难财。”
“小心祸从口出,被抓去砍头!”
百姓的纷纷议论声传进沈不归和李侍郎耳朵里。“诸位百姓,国事,自有朝廷来处理,大家莫要听信谣言!”
“沈侍郎,百姓们不明真相,说话有时候做不得真!”
李侍郎面色无奈劝道。沈不归似不在意般,垂眸淡淡一笑,眼底却泛起冷意,以他对古代的了解,百姓妄自议论国事,可是要杀头的。眼下去却像街头巷尾八卦一般,被传得人尽皆知,可见有些势力猖狂到何种地步。李侍郎为转移大家注意力,躬身,向白发老妇人问道,“老婆婆,你有什么冤屈,于我道来可好?”
“对,你有什么困难可以给李侍郎说,他会为你做主的。”
围观的人好心劝说道。白发老妇人止住哭泣,泛着泪花的浑浊老眼中,升起一丝丝微光,看向李侍郎。“老婆婆不用怕,对错都恕你无罪!”
李侍郎神色和蔼地点点头。白发老妇人,看一眼沈不归,又转眼看向李侍郎,仿佛找到亲人般,“李大人啊!”
原来,白发老妇人夫家姓于,人称于氏。本来有三个儿子,一家人务农为生,小儿子读书识字,日子虽贫苦,但也其乐融融。不想,前些年,边疆起战事,先是大儿子被抓去服役。不到一年,又因交不起苛捐杂税,二儿子也被抓去顶了人头。家里早已家徒四壁,小儿子也上了保长服役名单,无奈,只能自断一条腿,才逃脱服役之苦。可一条腿却废了,从此小儿子性情大变,言说读书无用,求功名也是助纣为虐,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常常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于氏拄着拐杖冒雨出来,正是为了寻找小儿子。“……呜呜呜,一个家就这么完了!”
老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完始末。众人无不同情落泪,有人感叹一句,“天子坐高堂,百姓水深火热之苦,他岂会知!”
这话,沈不归认同,这个时代,信息不发达,皇帝在宫里确实信息闭塞。“老婆婆放心,我回头就让衙门处理此事,绝不让你孤苦无依!”
李侍郎深感同情地说道。周围的人也是安慰老婆婆,扶老婆婆起来,甚至有人还拿铜钱给她。“用车送老妈妈回去!”
沈不归吩咐道。“哼!你马车上,染着我儿子的血。这点风雨又怎比老婆子的剜心之疼!”
拐杖狠狠夯在街石上,于氏佝偻着脊背,脚步蹒跚地走进雨里,说不出的凄凉。沈不归使了个眼色,邢铁赶紧远远地跟上。大家也都散了。“沈兄,你这准备去哪儿?”
李侍郎客气道。“随便走走吧!”
沈不归看雨势渐小,说道。“下雨天,若无紧要事儿,不如小酌一杯!”
李侍郎望着不远处的万香楼提议。“甚好!”
沈不归不仅莞尔,他也正想多了解一下这个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