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一顶轿子停在提刑司衙门口。谢大人身着便服，面无表情地走下来。“拜见大人！”

江统身着提刑司官服，单膝跪地，恭敬行礼。“嗯。”

谢大人神色冷漠地应一声，脚步未停的往里走。江统收敛眼眸起身，随行在后走了进去。“查的怎么样？”

谢大人在衙门院子里站定，看着茫茫夜色。他好似预感到，这夜色中藏着一个巨大的谜团。“他们至今未曾出来，那几个难民踪影全无，沈府的人也在找他们。”

江统停下脚步，说着刚汇报过来的消息。“沈不归他们绝对没有出来吗？”

谢大人拾阶而上的脚步微顿，不由回头确认道。“绝对没有！”

江统很肯定答道。谢大人点点头，走进公事房内。江统忙命人备茶水。“曹仕良近段时间，跟沈不归走的挺近啊！”

谢大人一抖袍子，坐下来说道。“东市场属于他管辖区域，而且上次沧江双雄的案子告破，沈不归把功劳给了他，他受到上面荣誉嘉奖。”

江统站在一旁，毕恭毕敬地站着汇报。“哼！难怪沈不归在朝堂上说章大人。”

谢大人冷哼一声，接着牢骚一句道，“这个章大人啊，太贪财，目光短浅，赏金也扣。荣誉是虚的，曹仕良心里能高兴。”

“就因为这个，曹仕良会被曹仕良收买？”

江统觉得曹仕良这种老狐狸，可不是随便站队的人。“事情可没你看到的那么简单。沈不归年轻，但野心可一点不小。我看他是在拉拢人心，培植自己的势力。”

谢大人冷哼一声。“这……”江统棱角分明的脸上，不由呈现诧异神色，他可没想到这一层。“你啊，还是太嫩．”谢大人看着江统摇头道。“还请大人多多指教！”

“嗯。”

谢大人不客气地抿一口茶水，放下杯子。江指着桌子上的一堆卷宗说道，“大人，您让我查的案子，案子卷宗我已经拿过来了。这些都是和康家有关的一些官府相关记录，外地的，章大人已命人往京城这边调取了。”

“嗯，可有发现？”

“康盛祥祖籍鸿州城，他是入赘康家。后来发达了，才搬来的牧京。听说他大夫人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给他很多帮助。也有人说他是靠着老婆娘家发达的，所以他对大夫人一直很重视。他的两房姨太太，也都是他老婆做主给娶的穷人家女儿。这个人行事极为低调，据那些熟悉他的人说，他连新衣服都极少穿，对府上下人很好。平时话语不多，从不出风头，但处事滴水不漏，很精明，也够狠。做生意很有一套，同行们评价他是闷声发大财的那种人。他只有康吉安一个儿子，三个女儿。”

江统拿出当初做的调查记录。“行踪呢？”

谢大人看了几眼记录。“他在外地也有很多铺子，每年都会巡查一次，一年中会有几个月呆在外面。每次出去巡查店铺，随行，都是他的一个大朝奉——康誉，能文能武，人称康二爷。”

“此人在哪儿？”

谢大人问道。“跟康盛祥一起被杀了，此人一生不曾娶妻，记录也不多。”

江统说完，话锋一转道，“我们查到聚宝斋几年前，好似做过典当活人的生意，后来成了死当。但官府案卷中没有记录。消魂楼倒是有案底和一宗失踪人口案有关，但那是在康吉安接手之前。”

谢大人老谋深算的眸子微凝，说道，“呵呵，这么谨慎如老鼠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官府留下案底。江统啊，一个天天跟钱打交道的商业巨贾，底子太干净了，你不觉得，反而让人怀疑吗。”

江统低下头道，“大人说的是。”

谢大人点点头，语带敲打的言道，“嗯，江统，查案我不专业，你可是擅长。眼见不一定为实。李侍郎的案子，你从头到尾都有参与，你是该好好追查一下真相。沈不归的奸诈，是你想象不到的。”

江统不解的抬眼，对上谢大人别有深意的锐利目光。江统眸子转了一下，随即低头。谢大人见他一副受教的样子，才满意地捋捋胡子，接着道，“聚宝斋血案牵扯到户部两个侍郎。沈不归和李侍郎，两个正四品。李侍郎死前，朝廷查出，户部的账上出现巨大亏空。李侍郎此时一死，背了所有的锅。皇上捂着，不让别人插手此案，还不是包庇沈不归。沈不归倒是推得一干二净，丝毫未受牵连，你不觉得奇怪吗？康家本来和沈不归本来隔着血海深仇。现在财产被他霸了不说，康吉安还跟着沈不归鞍前马后。发生血案的房子又回到沈不归手里。沈不归是最后赢家，最大受益者。他又开铺子，又弄武场，还都是自己掏钱。你就不觉得这中间很奇怪吗？”

谢大人不轻不重的两个质问，令江统刚毅的脸上冷水直流，“大人放心，我会再查，定给大人一个满意答复。”

谢大人器重地拍拍江统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这个年纪，能做到四品提刑官，前途无量，好好干，就没有提刑司查不出来的真相，办不成的案子。我只要结果。”

谢大人走到门口，停下几步，淡淡说了一句道，“江统，记住，叛徒不配有好下场。”

谢大人说完就径直往外走去，目光如冰地盯着黑夜，他儿子不能白死。望着谢大人带着戾气的背影，江统怔怔地说一句，“恭送大人！”

江统何尝不明白谢大人暗示的意思，康家是开当铺和妓院的。官服想收拾一个商贾之家，随便找个罪名安上，都够他们倾家荡产，吃不了兜着走。只是康家先一步，找到沈不归当靠山。康家就不能随便拿捏了，所以才变得复杂。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康吉安背叛谢家，害死谢公子的私怨气了。刑部的章大人都暗中下手了。无利不起早，每个人都有自己目的。这件事儿，上升到了派系的斗争，变得复杂。而他江统作为谢大人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清流一派。同时还是世家一派章大人的属下，他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其实，太多的巧合在一起，怕就不是巧合了？身在官场，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江统眼中升起一丝坚定，“来人，将当初负责聚宝斋典当活人案子的相关人员都找来，本大人要连夜审理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