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艾拉提到手中的仪器,波义耳来了精神:“确实就是瑞典王你的赫尔墨斯之眼!不过被我稍稍做了一点改动。赫尔墨斯之眼是用了一个凸透镜与一个凹透镜,从而能够看到远方的东西。而我的这一台仪器用了两个凸透镜……” 赫尔墨斯之眼从原理到制造都是艾拉一手完成的,因此不等波义耳解释完,艾拉就反应了过来:“这样就能看到很微小的东西了!”
“是!为了制作对黑死病更有效的药物,帕拉塞尔苏斯老师他一直想要一双能够洞察细微的眼睛,于是我就想到了这个……” 波义耳话音未落,艾拉就一把夺过波义耳手上的赫尔墨斯之眼,把眼睛凑了上去。 “好厉害!能够清晰地看到跳蚤的肢体!如果再增加倍率,能观测到组成物质的基础元素也说不定!”
艾拉兴奋地嚷着,“波义耳,从今天起,你可以享受作为老师的津贴!”
“老师的津贴?”
波义耳吃了一惊,“瑞典王,我才入学没到一年,要毕业还要很久……” “有什么问题?戈特弗里德甚至都没入过学!”
艾拉抬鼓励性地拍了拍波义耳的肩膀,“要造出这样的镜片需要多么高超的炼金技艺,我心里清楚的很。你已经有了当老师的资格了。要不要就这样直接作为老师授课?”
“我……?我想跟着帕拉塞尔苏斯老师继续学习炼金术的技艺……” “也行吧,不过津贴还是给你,务必将这台仪器继续完善——对了,波义耳,你有学过天文学么?”
“天文?略微学过一些……” “学过?”
艾拉就像找到了什么宝藏一般,一把抓住波义耳的手,把那叠资料塞到了他的手上,“那你仔细看看这叠资料,能够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么?”
“特殊的地方?”
波义耳认真地翻着那叠资料。这叠资料有两部分组成:放在最上面的是艾拉的天文观测数据,是一连串密密麻麻的数字;而下面的则是一系列的图示,是艾拉为了解释这些数据而在托勒密的轨道上新增的数十个本轮。 在看到第一部分资料时,波义耳什么也没说。等看到第二部分资料,波义耳摇了摇头:“这份资料是谁写的?看起来水平很平庸,不想仔细看了。”
“平庸?”
艾拉没想到波义耳会这么形容她的工作,“你再仔细看看?前面那些数据用托勒密的那几个本轮是解释不了的,而后面的那份资料则能够更好的解释……” “我看不懂太过深奥的天文知识。”
波义耳说道,“我现在看到的只是一个异常复杂的系统。托勒密的天体系统是非常简洁而优美的。而眼前的这个体系则像是东一块、西一块地缝在衣服上的破布块,似乎是想要盖住破洞,但只是欲盖弥彰。”
艾拉努力地争辩着:“可是要解释前面的这些数据,就只能用这么复杂的系统……” “我看未必。”
波义耳的手在艾拉的稿纸上画了一圈,“你看,这上面的本轮、均轮依旧和托勒密的理论一样,是完美的圆形。写这个稿子的人有考虑过其他不同形状的轨迹么?也许他认为圆形最简洁吧,可为了这种细节上的简洁,却让整个系统变的臃肿、复杂,这根本不是聪明人的做法。事实上,我认为托勒密用完美的圆来画这些轨迹,在理论上是站不住脚的……” “怎么会站不住脚?”
艾拉急了,“星体的运转轨迹是完美的圆,那可是被亚里士多德的理论所论证了的!”
“我知道亚里士多德的论证方式。‘物之生是由于物体本身存在着某种对立,物之灭是物体的一种对立面转化为另一种对立面。物体的生与灭只在物体存在着对立时才会出现。’这个大前提不是很奇怪么?”
“觉得奇怪是你的知识太贫乏了!”
艾拉嚷道,“你既然是炼金术师,那应该知道物质是由风、水、火、土四种基础元素组成的。那你回答我,这四种元素是由什么组成的?”
从艾拉的反应中,波义耳已经知道这份手稿的主人是谁了。不过他还是认真地回答道:“冷、热、干、湿。冷干为土,热干为火,热湿为风,冷湿为水。如果热转化为冷,火就化为土了。”
“没错!冷和热是一组对立面,干和湿是一组对立面,正因为存在这种关系,四元素才能互相转化。物质从来就不会消失,只是在进行着转化。从别的物质转化而来,即为生;转化成其余物质,即为灭!如果一个元素不存在任何对立面,那会怎么样?回答我,波义耳?”
波义耳一愣:“你说的是独立于四元素的第五元素以太吧。没有任何对立面,就没办法转化成任何和其他的物质……也就是……不灭?”
“所以亚里士多德才会说,‘物之生是由于物体本身存在着某种对立,物之灭是物体的一种对立面转化为另一种对立面。物体的生与灭只在物体存在着对立时才会出现’。这有任何问题么?”
波义耳无言以对,只好躬身道歉:“瑞典王你的学识渊博是我不能企及的。是我不学无术了。”
但艾拉却仍然在气头上,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星体是不灭的,所以它不存在着任何对立面!星体是永恒地运动着的,因此它的轨迹也只能是没有任何对立面的正圆形!它甚至不能是椭圆形,因为那是圆和直线的复合运动,而直线运动是有对立面的,有对立面,状态就会改变!你该不会强行反驳我说,星体是会灭亡的,星体的运动是会停止的吧?”
说道这,艾拉忽地愣了一会儿。她的脑海中开始构建以“星体会灭亡”为基础的轨迹模型。但她很快就甩了甩头,把这荒诞不经的想法从脑中抹去了。 “虽然我觉得那些把星体当作神明的人很不可理喻。但星体是不灭的,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从小到大、从古至今,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有星体毁灭的记录!除非我们能亲眼见证星体的毁灭,不然,做出这种假设的就只能是不学无术的幻想家!”
学说被批评“平庸”,这对艾拉而言还是第一次。因此她心中的怒火也是前所未有的。但就在她准备继续说下去时,实验室的门被粗暴地推开了,一个士兵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瑞典王,终于找到你了!不列颠派来了使者,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你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