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沉阴阳怪气的功力见长，竟然开始翻旧账了。周沫念在他今天帮了刘凯，又一直没吃饭的份儿上，忍住要发脾气的冲动。她削了两颗土豆，切成小块。又架锅添了少许油，油热后，将饭盒里炖好的鸡肉放进去，然后放土豆块，添水焖煮。“米呢？”

周沫问。“你正对面的柜子下面。”

周沫拉开柜子，看到还没打开的米口袋，不禁又想瞪他，“你连米袋都没打开过？”

“没时间。”

周沫从案板上拿了刀，准备割开米袋上的线。韩沉见她拿刀，立刻制止：“你等会儿，我去拿剪刀。”

“不用，”周沫刚想说这种线很好拆，找到接口剪断一抽就开了。韩沉上前夺了她手里的刀，折身去外面拿了剪刀过来，“我来。”

“还是我来吧，”周沫极不信任他，从他手里拿过剪刀，三两下拆了米袋。韩沉打开电饭煲，拿出里面的内胆，周沫接过，捧了两把米，转手递给韩沉。周沫蹲着收拾米口袋，韩沉拿着内胆去淘米。灶上，锅里菜咕嘟嘟响。饭好后，周沫将菜盛出来。“我端，”韩沉突然出现，端着冒热气的瓷盆送去餐桌。桌上，韩沉已经将两副碗筷摆好，他打开电饭煲，问：“你吃饭么？”

“不吃，我吃过了。”

韩沉给自己盛一份，“吃点菜？”

“不了，不饿。”

韩沉没说什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腿肉放在周沫面前的碗里，“吃点吧，一个人吃饭不香。”

周沫只想说“毛病”，但看到碗里酱汁充沛，肉质软糯的鸡块时，她有点馋。只怪柳香茹厨艺太好，她从小吃柳香茹做的饭，那味道好吃到爆，估计她死后十年都忘不了。“那我不客气了，”周沫执起筷子，“到时候可别给我爸妈告状，说我和你抢肉吃。”

“不会，”韩沉眉眼轻松，带着浅浅笑意。周沫边吃边问，“你家的菜谁买的？梁阿姨？”

“嗯，她在网上订的，”韩沉应着。“都这么大人了，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让梁阿姨少操点心吗？”

“……”韩沉夹菜的手突然顿了下，“以后我自己买。”

周沫觉着自己好像有点多管闲事，韩沉工作这么忙，一日三餐在医院有食堂，最多不过休息日做做饭，就是不买菜也没什么。梁阿姨是韩沉的母亲，她身体不好，又不能来这边帮衬着韩沉，只能网购聊表心意，也没问题。“也不是……”周沫也不好解释什么，只能胡乱说一句，“以后注意好好吃饭。”

“嗯，”韩沉应着。周沫原本胃口还不错，但聊了几句，突然感觉有点没胃口，她放下筷子。韩沉问：“不吃了？”

周沫：“不是很饿，你吃吧。”

“嗯，”韩沉说：“等我吃完，送你回去。”

“不急，”周沫看他吃饭速度有点快，或许是太饿的缘故，即便如此他也没失去优雅风度。韩沉是周沫见过为数不多，吃饭的样子很优雅的男生。没有狼餐虎噬，没有大快朵颐，他吃饭很规矩，甚至还有点矜持，比如他吃带骨头的肉时，从来不会将整块放进嘴里嚼，而是有点像猫咪，一点点啃咬。周沫以前第一次发现的时候，甚至觉得，这和韩沉邋遢的性格很违和。韩沉发现周沫正目不转睛盯他看，“怎么了？想吃但怕胖？”

“嗯？”

周沫一时没反应过来。韩沉：“肉类蛋白质含量高，偶尔多吃一次没事，控制碳水和生酮饮食就行。”

“不是，”周沫知道他是误会了，她一时语塞，“就是……你吃饭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韩沉微微一滞，耳垂略略显红，他笑着给自己夹了块土豆，“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

周沫瞧他笑了，紧张的情绪莫名放松，她也跟着笑了。吃过饭，韩沉收拾了碗筷，周沫坐在沙发上等他。韩沉从厨房出来，捞了玄关处的车钥匙，“走吧，送你回去。”

周沫问：“你车不是停在医院了？”

韩沉：“嗯，先去医院。”

周沫想，正好韩沉吃完，走几步消消食。东大一院离世纪嘉苑很近，十多分钟就到。路上，周沫问：“为什么把车停在医院？”

韩沉：“出门方便。”

周沫：“出门？”

韩沉：“临时会议或者其他医院要求外出的事。”

周沫似懂非懂：“哦。”

韩沉说：“以后再有刘凯父亲这种情况，提前和我说。”

周沫望着他，“应该不会再有了。我导师门下一共就这么几个师弟师妹，不可能谁的境遇都和刘凯一样。”

韩沉：“我是说，以后请我帮忙，遇着这种病情严重，家庭条件不好的患者，提前告诉我，如果能安排‘飞刀’，他们不用这么折腾。”

“‘飞刀’？”

周沫不解。韩沉解释：“东大一院骨科的大夫在省内很多地方都能多点执业，大夫可以去患者所在地做手术，不用患者非要跑来东大一院。”

“原来还能这样。”

周沫第一次听说。韩沉：“最近几年才搞的新政策。”

周沫好奇，“那你除了东大一院，还能去哪里执业？”

韩沉：“我的职业医注册地刚换，多点执业还没办下来，不过打算选漫山县。”

周沫问：“为什么会选哪里？”

韩沉：“漫山县是东江医疗条件最差的一个县。”

周沫笑笑：“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爱心。”

韩沉：“也不是，东大一院很多大夫都在那边注册。”

周沫笑而未语。韩沉如约将周沫送回家。因为上次韩沉的车做过登记，过栏杆的时候，很顺利，摄像头轻轻一扫，栏杆升起，韩沉一路将周沫送到楼下。车子停下，周沫低头解安全带。韩沉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不请我上去坐坐？”

周沫愣一下，防备地盯着他。韩沉轻笑：“逗你的。快回去吧。”

周沫推门下车，冲韩沉挥挥手，走进单元楼。望着周沫人影消失，韩沉对着车外后视镜转向，无意间在后视镜里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影。那人也在望向韩沉的方向。韩沉调转车头，一脚油门冲着正前方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