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佐刹门时，已是黄昏，夕阳的残影在苍穹上留下了一道眷恋的影，晕染了好大一片穹幕。初吐绿意的柔柳在风中微微摇曳着自己的枝条，看起来娇柔无依。不知天黑以后，它们要在夜寒凄清中挨多久才能挨到黎明？茹希被安排在了一处素雅的居所之中，此后便无人问津，北魏的皇后在佐刹门中也仅是如此的待遇？被晾了几个时辰，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月光清冷，透过窗扉洒了进来，在地上投上了一片单薄的光斑。托腮而坐，神情有些飘渺，痴然的凝视着烛光，一颗心随着火苗的跳动而惴惴不安着。曾听闻过老妈子夸赞自己的媳妇贤惠，会在屋中静静的等待自己的夫君归家。现在的她大概就像个小媳妇，在默默的等待着冉驭的出现。可她于冉驭来说到底是什么？就在疑惑间，门外的声音好像替她做出了回答。门是敞开的，外面所发生的一切自然是能看清的。“拜见门主。”

看守的婢女恭恭敬敬的对迎面而过的冉驭作了一揖，不想迎来的却是一记耳光。“大胆！”

冉驭不悦的扇了婢女一记耳光，“房中是我冉驭请来的女人，你居然只把她一个人放在房中！”

根本就没有料想到冉驭会打人，茹希呼吸微凝，心也下意识的紧了一下。冉驭向前走了两步，停下。月光冷然，打在那无尘的一袭白衣之上，更显气度脱俗。他站在门口，迟迟都没有再前进半分，仿佛是在验证着什么。茹希亦看着冉驭，试图看清他的脸，可因为背着光的缘故，他的脸好像是遮上一层黑纱，很是昏暗，看不清究竟是什么表情。屋子里静的出奇，令人胆怯。本就不太坦荡的茹希被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不自觉的将一只手放到了腿上，用力的绞着腿上的皮肉，直到感觉到浓烈的痛意，才故作淡定的缓缓站起身子。站在门口的冉驭没有放过一分一毫，将茹希的每一个动作、神态如数捕捉进了眼中，心下沁凉，迈步走到了她面前，抬起手，挑起她微垂的脸，笑言问：“你说我赢了，可我到底赢了什么？”

赢了什么？茹希被问得哑然失了声，却装作的逃离开冉驭的禁锢，重新展起笑颜，“门主，已经赢了天下，不是吗？”

“赢了天下？这半壁天下是魏廷拱手相让的，又何谈赢与不赢？”

冉驭说出的是事实，在魏廷还是二皇子的时候，宫门发生变故，从此流落市井，为了夺回天下，他与佐刹门定下约定，日后功成身就，便将它分一半给予佐刹门，只可惜魏廷并没有太过在乎自己手中的另一半江山，才得到不久，便将它易主。“皇上不仁，登基三年，只图享乐，朝野内讧，军心不稳。此番，门主替皇上解燃眉之急，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想必已经得了民心。”

茹希搬出时下局势，意在提醒冉驭要用尽全力击退南方侵犯的狄族，否则，她这个替代品就失去了意义。她做的不算高明，冉驭自然知晓其用意，却没有理会，重新绕回到刚刚的话题之上，“你想说的就是我赢了民心？那我可曾赢了那个叫韩茹暮的女子？”

倘若姐姐没有失踪，会为了北魏的百姓回到冉驭的身边吗？茹希沉默，在自己的问题中沦陷。不，我情愿她自私一点，等待了多年，好不容易才换来的幸福，绝不可以再失去的。姐，这应该是命运的轮回吧？现在就叫我代替你，可好？“怎么，不回答？”

冉驭背过茹希，向前走了两步，烛光摇曳的影，在他的背上留下了晃动的痕迹，似茹希那颗越发躁动的心。“我会赢了那个叫韩茹暮的心吗？”

重复的问题使得茹希回到了现实，她紧咬着嘴唇，只觉得自己这般沉静不是个办法。霎时，一个颇为大胆的想法从脑海里划过，微微迟疑，便向前走了两步，从后面环住了冉驭，柔声说道：“这，算不算答案？”

说话时，脸颊已被绯红色的云霞侵占满了，一颗心如小鹿乱撞的加快了跳动速度。紧张中，她似乎听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自己的心跳声了。没有料想到茹希会这么做，冉驭虽是诧异，但没有立即掰开茹希的双臂，平淡的道：“要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然后你再回答我刚刚问题。”

不知怎了，冉驭忽然想要把四年前与茹暮做出君子协议时的情景说出来，那是藏在他心中的一道伤口，叫他用了四年的时间都未能自行愈合好。四年前，魏廷初封韩茹暮为后，天下正处于动荡不安的局势中，为了确保百姓的安危，早已退出佐刹门的茹暮再一次出现在了冉驭面前。“我只要你保北魏王朝四年国泰民安。”

这是那时的韩茹暮对冉驭的话，已为皇后的她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国母的威严。面对着残破的如风雨中飘摇的茅草屋般的大片河山，她不得不去求佐刹门门主冉驭了。“我为什么要帮你？”

冉驭反问，好像全无帮她的意思，于心里，他是想要恨她的，恨她始终都不爱他，可恨到最后的结果永远都是恨意演变成了爱。茹暮淡若的看着桌子上的熏香，声音好似腾起的白雾一般飘渺，“就凭你现在拥有的半个江山，以及你多年来暗自培育的几万精兵、死士。”

“江山？”

冉驭的眼中露出不屑的神色，他走到茹暮面前，斩钉截铁的道，“比起江山，我更希望我拥有的是你，是不是天意弄人非要拆散我们呢？”

“门主，茹暮不配。”

茹暮挣脱开冉驭坚定的眼神，在她眼中，冉驭算是一个好男人，奈何她心中已有魏廷，根深蒂固。她与魏廷也是经历了种种才能在一起的，是不会被轻易拆散的，“茹暮只是区区的一个女子，根本就不足以和偌大的江山相比。”

“我说你配，你就配。”

冉驭顿了一顿，白色的衣袂在充满熏香味道的阳光中闪闪发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应该说你比北魏江山还要贵千倍万倍。依照现在的局势来看，用不了多久，北魏表面富庶的假象就会被拆穿，当四方异族来犯的时候，整个北魏就会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