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的角度望进抢救室，只能看到医生聚在一起，脑袋搅来搅去，又过了一晌，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推着病人从里头进来。那人像被点了穴位似的，唰地一下站立了起来，医生走到他跟前去，没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才道：“做好心理准备。”

那人直后退了几步，要不是莫菲偷偷地扶了他一把，指不定就站不住了，那人刚站稳立马不留痕迹地从她身上离开，不甘心，“你们不是最权威的专家吗，就只会说这些废话？”

“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医生能说的无非就是这些。莫菲的注意力都在病床躺着的人身上，他的身上连着许多管子，像一张网把他的生命网起来，只有仪器起伏的波段证明他还活着，脸颊深深地凹了下来，皮包着骨，瘦得不成人样，小小的一团，让人不敢将眼前这个垂危的老人和那个健康硬朗的中年男子联想在一起。经过抢救他有了一点意识，睁开眼认出她来了，又看了一眼边上的蓝言枫，嘴巴动了动，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身体不允许，说了一句，“也好，也好。”

接着向她的方向费力地抬起了右手。莫菲伸出自己的右手，轻轻将老人的手握住，根本不敢用力，好像只要她轻轻一捏老人就会碎。老人就握着她的手，什么也没有再说。老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总感觉他托付了千斤重的东西给自己。病人转身被推进了重症病房，莫菲一言不发地跟在后头，安顿好病人后，樊大军也从外头回来了，手里提着两个保温盒，看到莫菲在眼神的惊愕，只是嘴上什么都没有说。把餐盒递到蓝言枫手边，那人没接，摇了摇头，“我不饿。”

“不是外卖，是你嫂子给炖的汤，你已经快两天没吃东西了，铁做的身子也受不了。”

那人仍然摇头，“没胃口，不饿。”

樊大军是没办法了，放下餐盒，朝莫菲看了一眼，最后说道：“我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说完转身往外走，把空间让给两人。背景照例是寂静无声的，顿了一响，莫菲轻轻向他走了过去，把桌子上的餐盒给打开，把里头的饭菜端出来，挺丰富的，有菜有饭有汤。端出来放到他面前去，用缺乏语调的声音说道：“把饭吃了。”

蓝言枫的视线沿着她的手一直往上移，最后望进她的眼睛里去，不说话，只是望着她。在他的注视下莫菲感觉到肋骨间有种尖锐的疼痛，她只能视而不见，“不吃饭怎么守着他。”

那人不吃她这一套，问道：“你来做什么？”

莫菲干燥的嘴唇经常不安地蠕动，似乎要吐出什么话，但实际上声音并未成形，蓝言风见不得她这个样。那人冷嘲起来，“怎么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扛不住了？”

莫菲紧紧闭的嘴唇，好像想说些什么，可是如果说出来，就会掉泪似的。“说话啊，你不是能言善道吗，怎么不说话了！”

那人发出绝望的怒吼。“如果你恨我，更没必要作践自己。”

莫菲也不知道自己这张嘴是怎么回事，说出来的竟然是这种话。“可以收起你那一套，我为什么要作贱自己。”

那人瞪着她，眼睛里满是恨意，也总算有了一丝生机。“不是最好，既然恨我，更要好好活着，这样才能让我付出该有的代价。”

“放心，我一定活得比你长。”

说完坐了下来端起桌面上的汤，一饮而尽，接着端起饭盒直往嘴里塞米饭。他像个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看得让人难受，莫菲留下一句，“这样最好。”

便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