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染情闭上眼睛，轻点头。“想吃什么？”

穆非权又问了句。文染情有些反胃，看了眼那剩下的半碗汤，伸手拿了过来，“我喝汤。”

放下汤壶，她看向穆非权，“你吃过了么？”

穆非权本来就买了两人份，直接就着她吃了几口的饭菜吃了起来。文染情就坐在边上等着，眼眸落在他身上，似是不能离开了一般。就算这样窝在床边，对着保温盒吃饭，他的动作也能那么雅致从容。等穆非权慢条斯理将保温盒收好，文染情一把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脸颊在他后背上蹭了蹭，觉得格外踏实。穆非权手搭在她手背上，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前，下颌蹭乱了她头顶的发丝，“染染，大白天，就点火？”

文染情咧嘴一笑，隔着衣服在他胸前咬了一口。感觉到他呼吸变重，她一本正经抬头道，“阿权，我们去看叶子吧？”

穆非权定定凝着她，黑眸似燃起了丝丝火焰，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嗓音性感沙哑，“好。”

可是，下一刻，他却固定她的脸，在她唇上索起吻来。“不是……不是去医院吗？”

文染情还保持着一丝清醒，喘着气提醒。穆非权轻轻在她唇上一咬，才离开，男性的嗓音低沉无比，“染染，下次，就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了。”

话里暗含的意味，让文染情脸色绯红。穆非权指腹在她脸颊上拂过，又控制不住在上面留下一吻，“走吧。”

还在半路上时，穆非权忽然接了个电话，也是这个电话，打破了这暂时的宁静。文染情侧眸关切地看着他僵硬的五官，还略带着一丝罕见的无措。让她心中一紧，“阿权，发生了什么事？”

穆非权猛地转动方向盘，朝着酒店的方向转了回去，语气带着一种让她心惊的沉痛。“染染，我们要马上回国。”

文染情怔怔看着他，心脏微微跳乱了节奏，一种不好的预感压在了心头。医院里，叶子安静地坐在室外的藤椅上，无聊地玩着手指。忽然听到脚步声，他眼里闪过一抹惊喜，回头看到的却是叶落。他又蔫蔫地转过了头。叶落在他身边坐下，抚了抚他头顶，“想见妈妈了？”

“她已经不是我妈妈了……”叶子嘴角向下，心情格外不好。说出这句话时，每次都觉得很伤心。但是他又不得不提醒自己，不能让自己太过依赖她。叶落没有去反驳他的话，只是看着前方说，“叶子，他们回国了，今天不会过来了。”

叶子倏然抬头看他，好像有些不相信。宁叔叔说了，每天他们都会过来的……“穆家发生了些事，他们回去了。”

叶落的话让叶子心里头那点希望寂灭了下来。他猛地站起来，朝着医院外就跑！叶落一把将他拽回来，“叶子，别闹了。”

叶子终于控制不住，呜哇一声痛哭出来，在他怀里挣扎，“我要见妈妈！不要丢下我！呜呜呜……”“叶子，她没有丢下你，等事情过去，她还会来看叶子的……”叶落安慰着他。就知道他会这样……“叶子，你要快快长大，坚强一些，以后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也不会怕谁离开你……”叶子似乎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渐渐就不挣扎了，只是哭声依旧撕心裂肺般，让叶落都觉得难受。西锦城国际机场。文染情跟着穆非权风尘仆仆走出来，坐上了穆家的车子。接机的人是穆林派来的，直接朝着军区医院开去。穆老爷子昨晚被送进了医院急诊室，虽然人抢救了过来，但是……情况并不好。人一旦老了，各种毛病都一起出来。车子飞速行驶，文染情心中也担忧，再加上一直不能安眠，整个人很憔悴。穆非权让文染情靠在自己身上，此时还不忘体贴。“我没事。”

车子还没停稳，穆非权就伸手推门下车，忽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这一瞬间，好像空气凝固了一般。穆非权的手僵硬在车门上，看着手机上的号码，许久都没有接听。文染情颤着手，帮他按了下去。“阿权，老爷子有话要跟你说……”手机里传来穆非乾的声音。穆非权将手机放到耳边，牵过文染情的手，下车后朝着住院部飞快走去。“我在，老爷子。”

文染情听到穆非权压抑的声音。“嗯，染染也在，我们快到了。”

“叶子留在了美国，有人照顾着。”

“好。”

一路上，穆非权都对手机说着话。脚步不断加快，握着她的手力道也不断加大。穆非权其实已经听不清楚穆老的话，耳边只有粗重的喘息声，但是他还在认真地回着话，就好像真的能听清穆老说什么一样。“阿权！这里！”

不远处，看到穆非乾招了招手。走进病房，那仪器的滴滴声格外刺耳。“阿权……”病床上带着氧气罩的穆老又唤了一声。其实他知道自己也该到时候了，人，哪有不离开的一天呢？浑浊的目光好像又有了焦点，视线落在门口，穆非权和文染情相携走到了床边。他最放心不下的，是阿权和染染。“老爷子，是阿权，阿权和染染回来了……”王芬一边抹眼泪，一边颤着声音道。穆老目光在文染情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干瘦的手搭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张口也没有说出声音。但是却让文染情泪水溢了出来，“爷爷……”她唤了声，这个老人，待她如亲人，但是她为他做的，却极少极少，还一直让他担心。习惯了唤穆老是老爷子，其实一声爷爷才是最感人至深的。穆老眼睛忽然也发红了，情绪似有些激动。他目光绕了一圈，忽然又咧开了嘴角，很是开心的笑容。如今，儿孙都在身边，他就算是死，也安宁了……“啊！老爷子！”

惊呼声乍响，心电监护仪发出一声长鸣，一条平稳的线条象征着一条生命的离开。穆非权握住穆老的手，紧紧地，一直在颤抖，“老爷子……”“爸！”

穆木噗通跪在了地上，这一刻也痛哭起来。离家那么多年，他没有尽过做儿子的义务，如今……却是再也没机会了。病房里，弥漫着浓浓的哀伤和无法散去的悲恸。穆非权的悲伤，全被掩藏在深不见底的瞳孔里，如果不是文染情紧紧握着他的手，就无法感受着他紧绷的颤抖。她抹了抹通红的眼睛，伸手将他紧紧抱住，“阿权，老爷子走得很安详，阿权，我会陪着你的……”“染染……”穆非权手臂将她箍住，沉静得压抑的脸，贴着她颈窝，一向挺直的背脊弯了下来。文染情感受着滚烫的液体从脖子间滑落，烫着她心脏发疼。她轻轻拍着他后背，希望能让他好受些。穆老爷子的葬礼那天，姜家也来人了。姜老爷子和穆老的交情不浅，那天也出席了。“穆老头，你看，你走得还是比我早，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比的，说不定我哪天就去见你了……”他的声音很低，但是却让周围的人都一阵心伤。姜老离开之前，见了文染情一面。“前段时间，穆老头还跟我提起了你，说你这丫头哪里好哪里好，还气我说，以后你就是穆家的了……没想到才几天，他就走了……”文染情静静听着他的话，心头格外压抑。“丫头，之前让你为难，我是太顽固，听说你现在和阿权很好，那我就放心了，你爸他……就那个性子，你们两的事，我不会插手，你要记得，你是姜家的一份子，姜家也会成为你的后盾……”这几天，姜老看透了太多事情，他的心愿不过是看到子孙都安好罢了。“我……只想平静地生活，那些名分对我来说，不重要……”姜老叹了口气，点头，“我知道了……”直到姜洛将姜老接走，文染情还沉浸在那种混乱的情绪之中不能自拔。“妈妈……”是小然拉了拉她的手。文染情低头看着他，蹲下身来，“小然，怎么了？”

那天医院里，没有让孩子去，就怕给他们留下不好的阴影，但是他们知道后，依旧伤心得哭肿了眼睛。“妈妈，为什么曾爷爷要走……”小然失控地抱着她，又一次情绪崩溃。曾爷爷待他多好啊，爸爸不管他的时候，都是曾爷爷在陪他……为什么突然就没了……是不是等他长大后，爸爸妈妈也会像他一样……小然现在很害怕。害怕得，只想当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文染情抱着他，轻拍他肩膀，“小然别哭，曾爷爷要是看到小然这么伤心，也会担心的……”她没有给小然讲大道理，只希望他能从悲伤的情绪中出来。“可是曾爷爷还能看到吗？”

“他会一直看着我们的……”小然抹了抹眼泪，低低抽泣着。文染情紧紧抱着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