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琰的话一落地,祁国公便瞬间明白他的用意。将这件事闹大到皇上面前,又扣下自己的儿女,原来澹台琰是在这里等着自己。祁国公府的账本有两份。一份是不能见人的真账本,上面所记载的,绝大部分都是祁国公府买卖营收,交易往来,私购军火与一些人物密切往来的账目。这账本一旦见日,祁国公府便会毁于一旦。而那明面上的假账本……祁国公心中凝神。假账本为掩饰,极力编写企图看起来合理,但也不可避免地记载了极其巨大的假账花销。祁国公怎么也不会忘记在澹台琰身上吃的亏。澹台琰上次所偷的就是假账本。仅是假账本的一部分就已经让皇上怒而查封万寿堂,祁国公都不敢想象皇上看到全部时该是怎样的震怒。祁国公面色如常,只是看向澹台琰时目如鹰隼,似乎想洞察猎物的一举一动。但在此刻,祁国公才是猎物。“祁国公。”
听到自高位传下的声音,祁国公神情微顿,敛回目光。皇上看向站在底下的祁国公,眼神晦暗不明,沉默后唇角勾起冷然笑意。若真是心中无鬼,又怎会犹豫至此?皇上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也能够看透祁国公此刻的心思。他虽然对祁国公被澹台琰压制而感到不满,可此时此刻,更令皇上愤怒的是祁国公背着自己窝藏火药。这就好似出门狩猎,却被家犬刨了家门。“祁国公好好考虑斟酌。”
这话,算是被祁国公下了最后警告。这账本交与不交,祁国公自己看着办。皇上放话,祁国公面前的选择便只剩下一个。他忽而意识到澹台琰方才的话是将自己推向风口浪尖,更引起皇上对自己的猜忌,再次明白澹台琰难缠之处,瞬间浑身一寒,似有阴冷之气抚过脊背。祁国公垂眸料想着种种可能,最终也只能艰难地一口咬定火药一事与自己无关。“皇上,臣为自证清白,愿意将账本奉上。”
皇上听后面色这才稍好一些,随后转而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钱公公。“去祁国公府将账本取来。”
钱公公立刻点头,正要抬步退出正殿时,站在一旁的澹台琰突然开口。“皇上,不知可否让臣身旁的沐风跟随,一同去取账本?”
皇上皱了下眉头。天子之意,岂容他一臣子左右?“臣是想着钱公公一人只身前去,怕是看不过来。未免有人偷梁换柱,多一个人也多一重保障,避免在此事上出现差错。”
澹台琰把皇上架起来的同时,也无不在向皇上暗示。皇上转而看向旁边的祁国公,再回眸时依旧面显不悦,但还是就此默许。此时此刻皇上对祁国公依旧怀有疑心。澹台琰侧头望向沐风,沐风立刻明白,对澹台琰颔首后随着钱公公走出大殿。在听到澹台琰那番意有所指的话时,祁国公便已然面色难看。澹台琰这是要将自己最后一条路也堵死。可现在的他立于大殿之上分身乏术,只能寄希望于祁国公府中的长子。祁国公不断于心中祈祷,希望祁鹤云已经处理好事情。与此同时,被祁国公给予厚望的祁鹤云正面色严肃,不断指挥着亲信。祁鹤云在祁国公忽然被皇上招进宫时便立刻派了人去打听究竟发生何事,随后才知晓别院中发生的事情。他猜到父亲如今处境,马上着手准备。现在时间不够,就算祁鹤云想做别的措施也不现实,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这账本藏起来,让皇上的人找不到。这属于下下之策,却是祁鹤云此刻唯一可选择的。整个祁国公府灯火通明,大多数人都在因老爷被招进宫而各类猜测,全然没有留意到不知忙着何事的大少爷。就在祁鹤云忙碌之际,一人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大哥。”
祁鹤云身形一顿。他缓缓抬眸,正对上那双无辜的眼睛。祁晏周与祁鹤云对上视线,随后低头看着他手中的东西,佯装不知。“大哥这是在做什么,为何……拿出了这些账本?”
祁鹤云从未让弟妹知晓过这些事,可当他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祁晏周时,却忽然松了一口气。他几乎没有犹豫,迅速将这其中内情说出。祁晏周听后故作惊讶,似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可他见祁鹤云依旧忙碌,却反常地赶紧出手制止。面对祁鹤云责备目光,祁晏周旋即开口:“大哥,若是账本消失,便相当于明面打皇上的脸,这是万万行不通的。”
纵使皇上找不到账本,心中也一定会因此生疑。祁鹤云不是不明白这些。但如今时间紧迫,唯有拖延时间一招可行。“大哥听我一言。”
祁晏周依旧执拗,面色认真又焦急,似乎真的在为祁国公府谋策,“与其将账本藏起来,不如给皇上部分真账本。”
听闻此话,向来以冷静示人的祁鹤云难得烦躁。可他对提出如此“馊主意”的祁晏周也仅是开口轻斥:“你还小,不知晓此事严重。”
“回到你院中去,这件事不必再过问了。”
祁晏周没有像往常一样听祁鹤云的话,他依旧站在原地,只是面色比之方才要平静些许。“我在接手万寿堂后,发现万寿堂的账本有问题。”
祁鹤云神情一怔。“因处理这些事物并不娴熟,就想着来找大哥问一下,不料正好赶上如此情况。”
祁晏周故作犹豫片刻,“我派去取账本的人应该也快回来了……希望能派上用场。”
祁鹤云面色微变。他何其聪明,又怎会听不懂祁晏周的意思?不消片刻,祁鹤云便意识到祁晏周是想用祁鹤萧的私账充当祁国公府账本,同时做手脚,以求丢车保帅。如此计谋,祁鹤云从未想过。只是如今经祁晏周提醒,他略做思索,瞬间有数。此事可行,并且比藏起账本要来得更为精妙。已经决定的祁鹤云再次看着眼前的人,眼神渐渐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