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琰目光从父子二人身上扫过，别有深意地敛眸。“够了。”

皇上发话叫停，祁国公也只能松开祁鹤萧。祁国公再度用目光瞪向祁鹤萧，随后才转身站于一旁。而祁鹤萧已然面色泛白，还在发着愣，不知是不是祁国公刚才那一巴掌让他受了惊吓。皇上见祁国公略略低头面色无异，方才将目光转到祁鹤萧身上，不断打量着他。寂静片刻，皇上才缓缓开口。“祁鹤萧。”

祁鹤萧堪堪回神，立刻跪在地上向皇上行礼。“臣，臣子拜见皇上。”

皇上居高临下地望着祁鹤萧。祁鹤萧只觉浑身泛寒。过了良久，他终于听到皇上的下一句话。“这账本上写的是你寻买火药，你可认？”

皇上说这话时，语气中已经暗含愠怒。祁鹤萧不傻，他不会不知晓私藏火药是个怎样的罪名。几乎在皇上这话落地的那一刻，祁鹤萧便立刻摇头，连声否认：“皇上，这，这火药……臣，臣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见他否认，皇上眸子轻眯，怒火依旧翻涌。“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皇上轻轻点头，却在下一刻猛拍桌面，“那账本之上为何会有你的名字！”

祁鹤萧吓得浑身瑟瑟。他不敢直视皇上，下意识将求救目光向父亲投去。皇上紧皱双眉，看向身旁的钱公公。钱公公立马走到下面，将皇上扔到祁国公面前的账本拿起，翻到记有祁鹤萧寻买火药的那一页递到祁鹤萧面前。祁鹤萧愣愣地将目光从父亲处收回，看着自己手中捧着的那份账本。只消片刻，他就看到了那账本上自己的名字。祁鹤萧凝视账本上的字迹，心底骤然泛起一股冷冽寒意。这字是不是自己写的，他心里最清楚。“朕问你最后一遍，这火药究竟是不是你采买的？”

皇上声音阴冷，祁鹤萧此刻却好像感受不到这般寒意一样。他手忽地一松，账本从他双掌中滑落到地上。祁鹤萧不知想到什么，竟在皇上面前失神。钱公公似乎还念着之前帮过的那次忙，正要开口提醒祁鹤萧赶紧回答皇上的话，那人突然松口。“是我采买的。”

祁鹤萧颓然跌坐在地上，目光麻木又空洞。“我只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他慢慢抬起眸子，目光复杂地看向父亲，“我就是不甘心，为何他祁鹤云能成为祁国公府的继承人，我却不能？”

澹台琰在一边冷眼看着这场闹剧。祁鹤萧的话刚说完，皇上还未开口，祁国公却上前一步，先行向皇上行礼。“皇上，臣未能教养好子女是臣的失职，如今造就如此祸事……请皇上责罚！”

祁鹤萧并没有随着祁国公向皇上行礼，他只是定定地望着父亲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砰！”

皇上气急，猛然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下。澹台琰见状，默默地向一旁退一步，避开一本险些砸到自己脚面上的奏折。“混账！混账！”

皇上大发雷霆，高声怒喊，一口气没捋顺，捂着胸膛咳嗽起来。钱公公赶忙上前扶住皇上，这才让他得以稳住身形。皇上依旧喘着粗气，死死瞪着跪在底下的祁鹤萧，那目光就好像尖刀似的要将祁鹤萧开膛破肚。他努力稳住情绪，接着阴冷宣布对此事的处理。“祁鹤萧问斩，财产全数充公！”

祁鹤萧瞬间面如土色，浑身一软险些瘫在地上。问，问斩？他旋即张嘴正想求皇上饶命，却忽地看到跪在前面的父亲向皇上行起大礼。“谢，谢皇上仁慈！”

祁国公的声音那样大，直接盖过祁鹤萧求饶的动静。皇上只是处置祁鹤萧，并未因此事而迁怒祁国公府。这对祁国公来说，便是皇上天大的仁慈。皇上冷冷地看祁国公一眼，随后又把主意打到站在一旁如同置身事外之人身上。“幽王。”

澹台琰抬头看向皇上。皇上重新坐回到位子上，此刻的脸上愠怒已然消失。任谁看到现在的皇上，也不会想到他刚刚才大发雷霆。“你觉得此事如此处理，可还得当？”

皇上向来说一不二，忽然问起澹台琰的意见，这心思可值得让人揣摩一二。“皇上觉得处理得当，那便是得当。”

澹台琰眸子一垂，“臣不过是一见证之人。”

在场的人里，除了跪在地上已经确定问斩的祁鹤萧外，剩下的哪一个不是人精？澹台琰又会又怎么会中这等圈套。“只是，臣有一建议。”

澹台琰低头，瞥过瘫软在地上的祁鹤萧，“处刑之前，皇上不如派人审问，让祁鹤萧交代清楚究竟是谁卖的火药，也好铲除根里，让众人引以为戒。”

皇上心中对他的说法略加考虑，面上好似根本不在意。“那此事，便交给你去办。”

澹台琰料到皇上会将这个棘手的问题交给自己，却也并未推脱，直接跟沐风叮嘱两句，让沐风先行将祁鹤萧带走。祁国公眼见着自己的儿子被澹台琰的人带走，目光不便明显追随，就用余光一直盯着这边。他的这些小动作皇上离得远或许看不到，但就站在他身旁不远处的澹台琰却真真切切地尽收眼底。此事就此结束，天边已经隐隐泛起鱼肚白。接下来皇上便该开口让他们退下。就在此时，澹台琰忽然开口。“祁国公别太过伤心，你还多了一个女婿，以后这女婿就能继续帮扶着祁国公府。”

不怕背后放冷枪，就怕敌对之人突如其来的安慰。澹台琰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够传进皇上耳朵里。皇上轻轻拧眉，似乎有所察觉。澹台琰不提，皇上都快忘记这匿名书信直接越过兵部尚书，递到澹台琰手里的事。想到兵部尚书和祁国公的关系，皇上也不难猜想这是为何。“没想到祁国公之女，与当今榜眼竟两情相悦到这种程度。”

听到皇上冷笑之语，祁国公心急不已，他着急想要否认，但快不过皇上的旨意。“既然如此，那朕便赐二人十日后成婚。”

“到时候，就由钱公公前去证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