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娆不再主动询问,沈琉月亦没有开口,气氛一度尴尬。澹台娆慢悠悠地侍弄香炉,沈琉月的目光随着澹台娆的手落在香炉上,下意识嗅嗅。是一股木质香味。但这味道并不清淡。沈琉月想到什么,抬眸打量着澹台娆的寝殿。和沈琉月上次来一样,澹台娆的寝殿依旧显得那样清冷,基本没有什么金银器皿装饰,垂在窗边的布和床上帷帐看着都不像是好料子。寝殿清冷,却不空旷。与其他嫔妃的宫殿相比,澹台娆寝殿内本该放着装饰物件的地方放着不少书。澹台娆本人看起来也颇为清冷雅致,像是会看许多书的人。就是那些书,让沈琉月更觉不对。这燃香清冷但浓烈,是很矛盾的一种香味。沈琉月怎么想,怎么觉得这香味和寝殿格格不入。像是特意燃上这香,来遮盖什么味道……沈琉月胎眸打量屋子的时候,察觉到自己身侧投来的目光。沈琉月反应过来,故作夸张的嗅闻。“姑姑的寝殿好生雅致,竟有这么多书本!”
沈琉月说完,皱起眉头,抬手揉揉鼻尖,“就是有一股子药味。”
听沈琉月说起这个,澹台娆面色如常,没有任何异样。“本宫身体不好,经常喝药。”
说这话时,澹台娆扫炉灰的手一顿没顿,语气稀松平常,看起来并不将沈琉月的问题放在心上。沈琉月还是直觉不对劲。身体不好,那好说。沈琉月瞬间蹙眉,目光担忧地上下打量澹台娆全身后急急开口:“姑姑可是身子有哪里不适……不如侄媳给姑姑把脉吧?”
沈琉月说着,朝澹台娆的手腕伸手。澹台娆下意识躲开沈琉月,什么话没说,抬眸凝视着沈琉月。她的眼神中看不到愤怒,也看不到警惕,甚至没有情绪,古怪又可怕,不像是盯着人,而是在盯着什么死物。沈琉月来之前就在心中做好准备,可真对上澹台娆目光时,心中仍是一颤。澹台娆身形纤瘦,看起来是体弱多病的样子,话也少,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清冷绝美却命运多舛的弱女子。但现在,沈琉月刷新了澹台娆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她似乎……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可怕。澹台娆敛回目光,将手中掸灰的毛刷放下,语气平淡,毫无起伏的谢绝。“不必了,都是老毛病,吃着药不会有事。”
澹台娆说完后,再度抬眸看着沈琉月。“幽王妃,本宫算作你的长辈,也在这后宫中度过多年,有些事该告诉你。”
沈琉月回神,轻轻点头。“侄媳愿听姑姑提点。”
“算不上提点,只是觉得你为晚辈,有些事情本宫该提醒你。”
澹台娆垂眸,拿起桌上放着的一串佛珠慢慢盘着,“你并非后宫中人,便不要参与后宫是非。找到机会尽快离开便是,以免惹火烧身。”
澹台娆的话在暗示沈琉月。前面沈琉月岔开话题,没有回答澹台娆她为何明知皇后医不好,还要主动留在宫里。澹台娆没有返回去刨根问底,因为澹台娆心里有自己的猜想。澹台娆知道沈琉月是个聪明人,沈琉月的话她不会全信。沈琉月心中明白,面上故作怔然。看沈琉月的表情,澹台娆没有立即开口,盘珠串的声音在无人说话的请殿内格外响亮。良久后,澹台娆才缓缓而言。“有些事,本宫看得明白,希望你听过劝言后,也能看明白。”
沈琉月听澹台娆所言,知道澹台娆指的是什么,但她并不打算就这样点头。沈琉月还想装傻。“姑姑说的……”“娘娘。”
沈琉月的话被人突然打断。寝殿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沈琉月回眸去瞧,发现走进来的人是澹台娆身旁的侍女。这侍女手中捧着一本书。秋水走进来,轻轻俯身向沈琉月行礼。“王妃娘娘。”
沈琉月点头,秋水便起来,转身面对澹台娆,将手中的书,递到澹台娆面前。“娘娘,到念经的时候了。”
沈琉月听闻,打眼一瞧,发现秋水拿来的是本经书。看来这是在赶自己走。沈琉月不好继续在这里赖下去,只能吞下想说的话起身。“既然姑姑到念经的时候了,侄媳也不好继续叨扰,等改日有空,我再来看姑姑。”
澹台娆仍是面色平淡的样子,轻轻颔首,算是允沈琉月退下。沈琉月再行一礼,转过身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她一转头,正巧与澹台娆对视。澹台娆没想到沈琉月会突然与自己对上视线,眼眸里的情绪没有隐藏。沈琉月看到澹台娆眼中狠厉,心中一惊。“还有何事?”
转瞬间,澹台娆又恢复那平淡置身事外的样子。沈琉月扯出一抹笑容,轻轻摇头。“姑姑要保重身体,侄媳告退。”
澹台娆点头,看沈琉月转身离开,目光渐渐沉下来。沈琉月离开澹台娆寝宫,快走到御花园的时候才堪堪回神。她回想着澹台娆的眼神,背后不由生寒。澹台娆远比自己想的要可怕。这并不是沈琉月从那两个眼神中总结出来的。澹台娆方方面面都让沈琉月琢磨不透。她身上似乎藏着很多秘密,但沈琉月现在一无所知。沈琉月最厌恶这种感觉。‘你并非后宫中人,便不要参与后宫是非……’澹台娆淡漠的话语在沈琉月脑中回荡。惹火烧身?沈琉月抓住澹台娆话中的关键词,眉头紧锁,边走边入神地思索着。澹台娆此话意有所指。沈琉月毫不怀疑澹台娆已经看出自己在装傻。澹台娆从不参与后宫争斗,遗世独立,后宫中就像是没有她这号人一样,不管是谁都记不住还有一位娆贵妃。就这样一个什么事都不插手,在宫中过得艰难困苦的人,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若说澹台娆不知道什么,沈琉月决然不会相信。沈琉月加快步伐往偏殿赶去。她满脑子都在想澹台娆的话,一时不留神,快到偏殿时竟与人撞上。沈琉月下意识警惕,未等抬眸看清对方,便突然被对方捂着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