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刘嬷嬷没有跟沈琉月交代她是把这些嫁妆转移给澹台娆的,沈琉月是后来自己调查得以知晓此事。不过,那时沈琉月便开始好奇。澹台娆在宫里,想要把那些实实在在的金银玉器换成白花花的银子很不方便,最有可能的便是刘嬷嬷经手,把这些嫁妆处理掉,换成银两,再交给澹台娆。据沈琉月所知,那些陪嫁的东西上大多有府印,不是印着镇国公府就是印着自己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印着字迹的东西,很难在市面上流通,一般的当铺也不会选择收印着字迹的东西。若东西是旁人偷来的,到时候官府追查起来很容易就按着印记追查到当铺。而这东西若是本人所当,万一后面又反咬当铺一口,空手套白狼,当铺也是吃哑巴亏。当初把大多数嫁妆印上字迹是镇国公特意嘱咐的,从沈琉月刚及笄就开始攒的嫁妆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当时沈琉月没有定下婚事,镇国公便已经开始担忧起女儿的以后。他担心自己女儿嫁入婆家受欺负,才将这份嫁妆视作最后的保障。事实证明镇国公的选择极为正确,若不是因为那些印记,恐怕这笔嫁妆就会被沈长儒昧下。“本王妃记得嫁妆上大多有印记,没有印记的是本王妃母亲留下的遗物。”
沈琉月不紧不慢说着,“有印记的东西最是难卖,你是怎么处理那些嫁妆的?”
刘嬷嬷听沈琉月问的是这个,不禁犹豫。沈琉月知道,自己只是这么问,刘嬷嬷大概是不会开口说的。“本王妃记得,你那外甥是不是还没有大好?”
刘嬷嬷的外甥经过沈琉月诊治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只是还需要仔细调养。这么长一段时间,都是沈琉月借着“师父”的名号给刘嬷嬷的外甥写调养药方,里面提及的药材便宜又管用。药方每隔两个月便要换一次,改动不多,但就算只是剂量多少的问题,也能够决定刘嬷嬷外甥恢复的如何。“马上就该换药方了吧?”
沈琉月掰着手指头,慢悠悠数着上次给过药方之后,距今过去多长时间。刘嬷嬷面色微变。沈琉月从桌上抽出一张纸放在刘嬷嬷面前,接着又把笔拿在手中把玩。“本王妃还记得,你外甥似乎是从宫中回来之后才染上怪病的。”
沈琉月话音刚落,手中的笔便被刘嬷嬷夺走。亲眼看着刘嬷嬷在那张纸上写下长长的一串后,沈琉月终于露出笑脸。“娘娘,都在这里了。”
刘嬷嬷赶紧将手中的名单呈到沈琉月面前,沈琉月笑着把那张纸捻过,抖开仔细瞧着。如今这样一瞧,沈琉月算是明白。“没有印记的金银玉器直接转手卖钱,有印记的送到铁铺去融掉。”
沈琉月把名单放在桌上,手指不经意地在名单上敲着。“本王妃倒是不解,那些有印记却融不掉的,你是如何换钱的?”
刘嬷嬷随着沈琉月所言,头越来越低,听沈琉月问到此处,瞥那张名单一眼。“……卖给黑当铺。”
明面上卖不出去,那就卖给背地的。只要东西有价值,还是有不少人收的。收这些的人知道卖到他们这儿来的东西大多是脏物,所以会把价格压得特别低。来卖这些东西的人没有其他办法,只能低价卖给黑当铺。沈琉月的那些带有印记的玉器,就分着卖给好几家黑当铺,卖出去的价格还不及买来时的四成。“娘娘,那些铺子都在上面。”
沈琉月垂眸,手指在名单上轻划,最后定在一长串地址上。“娘娘,奴婢……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
沈琉月挑起眉尾。刘嬷嬷赶忙行礼,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身后声音再次响起。“希望从今往后,嬷嬷不会再接触这张纸上所写的地方。”
刘嬷嬷身形稍顿,接着连连点头。“退下吧。”
直至刘嬷嬷快走到院门,沈琉月方才慢悠悠抬眸,盯着那道可以说是匆忙逃离的身影。身影在院门口消失的刹那,沈琉月叫来云桑。“找两个柔然人乔装一下,去看看这几家店铺。”
沈琉月将那张写满各个地址的名单递给云桑。“这上面,都是之前刘嬷嬷转卖我嫁妆的地方。”
沈琉月边说,边心生感慨。她倒是意外,澹台娆竟从那么久之前就在布置小金库来源。自原身被关进冷苑,刘嬷嬷便已经开始帮澹台娆办事。如今算来,已有快六年过去。“再追查一下那些金银都用在哪里。”
沈琉月杏眸稍眯,“到底是本王妃的东西,总得瞧瞧怎么用的。”
刘嬷嬷说过,澹台娆拿到那些钱是为在宫中打通关系,好让她自己过得不要那么艰苦。沈琉月才不信刘嬷嬷所说。澹台娆或许是这么跟刘嬷嬷说的,但她一定不是这样做的。多年来,澹台娆一直大肆捞钱,什么关系能用到那么多钱?都能打通条隧道了。宫里见钱眼开的人不少,可澹台娆照样被欺负成那样。可见澹台娆说是打理关系,恐怕花在这上面的只是九牛一毛。澹台娆拿那么大笔钱,究竟是去做什么?沈琉月在心中不断思量,就算是养一批兵马,也不至于持续性付出这么多。“奴婢这就去办。”
云桑正要退下,又被沈琉月抬手叫住。“把这份名单誊抄一份保留好。”
“是。”
云桑离开,沈琉月仍然坐在位子上,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击桌面,似乎所想的事情会由指尖流出,一下一下被敲进桌面。“咚——咚——”柳镇秋端着茶盏饮茶,一下一下轻敲着茶盏,似乎是在失神想什么事。茶楼外是熙熙攘攘的闹市,吆喝声,聊天声,还有父母训斥孩童不要乱跑的声音层出不穷。但这些声音丝毫没有影响到柳镇秋。柳镇秋盯着他对面空座上的茶杯,思绪像是要陷进去。对面的人不知离开多久,茶杯底部剩下的那一点茶渣,已经在深褐色的水中渐渐失去本该有的温度。茶楼外演的是世间百态,茶楼内则是人走茶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