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对何氏集团的刁难和施压,再也不是方少青一个人,而是方远山为首的整个天圆地方集团。一直以女强人自诩的何淑舫急的差点住进医院,薛树桥紧急约了方远山见面详谈,却迟迟没有等到他的露面。“都是那个肖斯菡闹得!”
何淑舫将一切责任都归到了肖斯菡身上,在说起肖斯菡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神里都是怨毒。薛树桥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竟是这样恨他入骨,他冷冷的打断:“淑舫,斯菡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
何淑舫没有想到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薛树桥也敢反对自己了。“树桥,在你的心里一直把她当做女儿看待,可是她什么时候拿你当做她的父亲,她现在是咱们的敌人!”
“敌人?”
薛树桥在嘴里重复了几遍这两个字,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而对付敌人,何淑舫一贯的方法就是,或威逼,或利诱。她威逼利诱都没有起到作用,但是她不相信薛树桥亲自出马也不行。于是,薛树桥只得硬着头皮又去找了肖斯菡。六月薄薄的月光,却出奇有一种侵入骨髓的凉意。肖斯菡披着一件外套,依旧感觉瑟瑟发抖,的确,心冷,穿什么也暖和不了。“斯菡,以后让爸爸好好照顾你,好吗?”
薛树桥这一声爸爸叫的十分不自然,肖斯菡听得自然更加别扭:“爸爸?二十年前你抛弃薛慎容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一个爸爸?”
薛树桥知道肖斯菡和她的母亲一样的倔脾气,继续扯着笑脸相对:“那时候的爸爸……太年轻!”
呵呵!“那时候的妈妈也年轻啊……”肖斯菡眼含热泪,“可妈妈为什么不会抛弃女儿呢?”
当年的薛树桥与肖节云原本是那样恩爱和睦的一对夫妻,自从双胞胎女儿之一出生时被诊断患有很严重的心脏病,两人的世界就彻底崩塌了!专家说,薛慎容最多活不过二十岁。可肖节云坚持,哪怕她只活一天,也要砸锅卖铁养活她!薛树桥心力交瘁,却趁着带孩子去看病的机会,背着肖节云将孩子偷偷遗弃了,然后又告诉她,孩子不治身亡了……得到消息的肖节云悲痛欲绝,可纸哪里是能包的住火的?两个月后知道真相的肖节云,就再也无法与丈夫一起生活了!肖斯菡的倔强遗传了母亲,每当想起肖节云,她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淌:“我曾经恨过她,恨她老是带着我四处漂泊,恨她不能给我一个安稳的家,但直到她死前告诉我真相的那一刻,我才彻底理解了她!至少,她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没有遗弃亲生女儿!”
肖斯菡的话太过凌厉,薛树桥的心狠狠的刺痛了一下。“现在你在爸爸身边,爸爸可以给你最好的生活,你再也不用漂泊了……”薛树桥的声音近乎蛊惑。“那你打算怎么给薛慎容最好的生活呢?”
“都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也许……也许她已经不在了!”
薛树桥涨红了脸。“如果妈妈还在,你觉得她会放弃么?她会吗?”
肖斯菡讽刺的看着他,声音有些尖锐。一瞬间,薛树桥被她问的哑口无言。他没有办法回应,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语气小心翼翼,唯恐再惹来她的怒气:“你还是不肯原谅爸爸?”
“原谅,原谅,还是原谅!是死了的人可以原谅你,还是下落不明的人可以原谅你!”
肖斯菡放任着自己的情绪,痛斥着恨了这么多年的父亲。或许曾经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原谅了他,放弃心中的执念,她也可以开开心心的做她的豪门大小姐!可是,她真的办不到!“薛树桥,我不是你,我做不到那么自私!那么冷血!可怜的薛慎容没有找到,我欠妈妈一个临终遗愿!我更欠妈妈一公道!”
看着声嘶力竭的女儿吼出的公道两个字,薛树桥只觉得一股绝望窜进心头:“你是一定要惩罚爸爸吗?”
肖斯菡没有说话,冷冷的看着他。“为了报复爸爸,所以你要嫁给何云寒?所以你要毁了方家与何家的商业联姻?”
薛树桥想起何淑舫的话,他从女儿嘴里的公道两个字,瞬间联想到了这一切真的都是她的报复。“报复?”
肖斯菡扬一扬眸子,冷静的嗤笑,“对,我就是要报复,我就是要让你天天的品尝担惊害怕的感觉,天天面对被商业对手紧逼的感觉!”
在薛树桥的眼里,原来她这个亲生女儿,竟是这样不堪!肖斯菡狂妄的冷笑着,不顾一切的撕毁了薛树桥一直捏在手里的支票:“用一张支票,你就想买断这么多年欠下的债吗?你做梦吧!”
纸片在夜风中打着旋,像一只失去生命的白蝴蝶……终于缓缓落下!生命?自从哭着答应母亲,无论薛慎容是生是死,都要找到她的下落的那一刻起,她肖斯菡早就已经没有权利拥有自己的生命了!漫天的星子都嘲笑的眨着眼睛!薛树桥颓败的开车离开,只留下在夜风中独自强忍着泪水的肖斯菡……有电话打进来,肖斯菡稳定了情绪去接。“由姨啊!”
肖斯菡强作欢笑,竟慢慢感觉到了真心的欢笑。“哎呦!小丫头,天天在忙什么呢?你和水琦啊,都是那没有笼头的嘛,顾不得家啊!”
由业香一说话就笑吟吟,她能独自支撑着一个酒店,也多亏了她那乐天豪放派的精神。肖斯菡也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心中的疑问也慢慢渗出:“水琦哥……他答应您什么时候回去了吗?”
“那个臭小子啊!我是天天嘱咐他不要去别的城市找工作,回来安安心心守着他爸爸留下的产业过活,他却天天支支吾吾的,真是让人操心!”
说起张水琦,由业香的话就仿佛说不完一样。肖斯菡难得享受这种人间最朴实的亲情,任凭他如何唠叨,都只是顺着她说,一晚上逗得由业香笑不拢嘴。等到这通电话挂断的时候,她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医院门口。帮着张水琦瞒着由业香,她的心充满了负罪感,如果他真的因为她而不再回去,她就会一辈子不安心的!医院长长的走廊在夜间很安静,一个老人孤独的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在灯光下神态十分凄凉。“阿姨,您该回去休息了。”
一个查房的护士细心提醒着。老人只木讷的抬了抬头,神色没有一丝的变化,那宽大的病号服遮住了她有些颤颤巍巍的身躯。直达她艰难的走进拐角处的一个病房消失不见,肖斯菡这才收回视线。五年,十年……或许用不了多久,由业香也是那样一个在病床上需要儿子照顾的老人!张水琦还没有睡觉,看见肖斯菡惊喜万分。“28床病人家属,现在太晚了,就给你们十五分钟的时间。”
肖斯菡感激的点头笑笑。“斯菡,这么晚了,外面不安全,你赶紧回去吧!”
张水琦担忧的看了看外面浓黑的夜色。肖斯菡为他掖了掖被子,看他比昨天精神又好了许多,露出一个真心的笑脸。这才是她的亲人,至少……不会误解她。“水琦哥,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恩?”
张水琦饶有兴趣,“什么事情需要这么晚来告诉我呢?”
依他的猜测,难道是她有了薛慎容的消息?“莫不是……”他斯文的脸上的期待之色,让肖斯菡惶恐的低下了头。“不是薛慎容的消息!”
肖斯菡来回绞着衣服一角,那个被孤独摧残的几乎木讷的老人的神态又浮现在她的眼前,那样真实。如果,由业香的晚安也是那种一个人的凄凉,她觉得自己真的太不是人了!“我要说的事情就是,我认了我的爸爸,所以,你不用再担心我了。”
说完,她强作高兴的睁大了眼睛,像是真的高兴一样笑了起来。张水琦惊得几乎要跳下病床:“这是好事啊!斯菡,我真是太为你高兴了!”
他早就希望他们父女可以化干戈为玉帛,毕竟和自己的亲生父亲作对,肖斯菡的心里也不会好受。而肖斯菡难受,他会比自己受伤还要心疼。肖斯菡的眼眶有些胀痛。看着张水琦真心为自己高兴的样子,肖斯菡的嘴唇嗫嚅了两下,最后终于……“我决定要嫁给何云寒。”
张水琦的笑脸僵在那里:“什么?”
“我认了父亲,而且,我要订婚了,水琦哥,你一定要替我高兴。”
肖斯菡强忍着泪水,一字一句说道。张水琦的脸色渐渐凝重,他几乎听见自己的心破碎一地的声音,他不相信肖斯菡选择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富二代!他不相信!“28床家属,时间到了!”
肖斯菡不敢再去看张水琦的脸。感谢护士的提醒,她终于有理由像是逃离一般快速离开。从来没有如此的愧对张水琦过,包括那次无情赶走他,她都没有觉得如此对不起他!对不起,我真的只能选择伤了你的心!略一收敛情绪,肖斯菡已经擦干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缓缓拨出那个她曾经最恨出现在自己手机上的号码。“肖斯菡?”
无比淡漠清冷的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她甚至能够想象得到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或孤傲、或冷淡、或不可一世的神情,无论什么神情,只要他答应就好……肖斯菡心口微凉,她几乎没有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机会:“何大少爷,咱们订婚吧!”
电话那头出奇的安静,她像是担心自己会反悔一般,鼓起勇气迅速挂断电话,下一秒,蹲在地上嘤嘤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