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沉寂过后,门口的男人开口了,“大小姐,老爷回来了,让你立即去书房见他。”
男人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但是语气还算恭敬。苏心怡认出来这个男人是常年跟在父亲身边的保镖,他这么鲁莽地闯进来莫不是父亲找自己有急事。苏心怡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将手中地下室的钥匙扔给保镖,口气森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放她出来。”
苏沫伸出手想要捕捉到一点稀疏的光影,却眼睁睁地看着门被关上,微弱的光线渐渐熄灭。心一点点凉下去,仿若世界的色调只有灰白两色,满眼的荒芜。内心的空虚与恐惧如同巨大的黑洞,转眼就能吞噬一切。“小姐!”
厚重低沉的声音响起,苏沫才意识到刚刚那个保镖并没有离开。男人魁梧的身影一点点朝她靠近,慢慢的俯下身,苏沫吃惊地瞪大眼,她看清了男人的脸,很陌生的一张脸,她根本不认识他。那么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保镖宽厚的手掌落在苏沫的身上,动作虽然直接但使得力气却恰到好处,他将苏沫从地上扶了起来。“小姐,在大小姐回来之前赶紧出去吧!”
掌心被轻轻塞进了一串冰冰凉的金属钥匙,是地下室的钥匙。要是有了这串钥匙,她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被关了。只是眼前陌生的保镖为什么要帮助她?难不成是受父亲的指示?记忆中连多看她一眼都不屑的父亲留给她的总是冷漠的背影。困惑的同时,苏沫吃力地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她一刻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呆。在这里多呆一刻,以往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就会涌入她的脑海,如同枷锁勒得她喘不过气来。苏沫离开之后,保镖从口袋里掏出电话,“勒先生,已经按您的吩咐将小姐放出去了……对,钥匙也给了她。”
苏心怡走到二楼的书房,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父亲根本就没有回来,那么那个保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股火气涌上来,苏心怡转身回地下室找人,刚下楼梯就被一个佣人给拦住了。仆人低着头,拿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小姐,有位先生给您打电话?”
“父亲不是说过,家里不准接外人的电话么!”
苏心怡怒斥了仆人一顿,可是仆人依旧执着地将电话举在苏心怡的面前。苏心怡不耐烦地接过电话,里面传来的轻佻而清冷的男声,“苏心怡,你的脾气倒是不小。我不是跟你说过不准欺负小沫沫么!我怎么听说你今天又把她带到地下室去了?”
“泽少!”
苏心怡瞳孔缩起,“你怎么知道的?你监视我?”
苏心怡尖锐的指甲深陷进肉里,气得嘴唇都有些发抖,“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好了,马上给我把人放了。她少了一根汗毛,我决不会放过你。”
说完,楚泽就挂断了电话。“嘟嘟嘟”电话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挂机声,好像是在嘲讽苏心怡的自作自受。苏家的后院按照江南水乡的园林风格建造。小桥流水,水榭楼台,颇具古色古香。东南角以奇崛的石头建造了一座假山,假山后面是竹林,平日里静谧无人。苏沫从地下室跑出来之后就藏在了假山的后面。竹林里面有蛇,苏心怡是不会过来的。日头正烈,苏沫一路飞奔,累得气喘吁吁,小脸涨得通红,靠在假山后面喘气。忽然,一双穿着名贵意大利纯手工皮鞋的脚映入了她的眼帘。苏沫顺着这双脚往上看,修长笔直的腿,精瘦的腰,宽厚的肩膀,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只是那双笑意盈盈的脸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太对劲。“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没遇到姐姐么?”
苏沫小脸皱成一团,要是泽少告诉姐姐她在这里她就死定了。苏沫耷拉着脑袋的模样,落进楚泽的眼里,“我翻墙进来是为了避开你姐姐,更何况我是来找你的。”
楚泽的眼状似不在意地扫过苏沫伤痕累累的胳膊,薄唇抿紧,眼底沉寂着郁色。苏沫蹙起眉,一双黑眸盈盈如水,“我们萍水相逢,你找我是有事么?以后说不定你会成为我姐夫。你我独处,姐姐知道会不开心的。”
苏沫急于撇清自己和泽少的关系,要是被姐姐知道了,又会找她的麻烦。她现在只想好好呆在苏家,不想惹出事端。楚泽听了苏沫这话脸色却是越来越阴沉,他一把将苏沫从地上拽起,挟制住她的肩膀,“我不准你说这种话,我跟你姐姐一点关系没有。”
“你不喜欢我姐姐?”
苏沫想来也是,苏心怡的脾气不好,就算传闻中的泽少再风流也不能容忍自己娶一只母老虎。“那是当然,我堂堂楚泽怎么会喜欢她那种胸大无脑又恶毒的女人。”
楚泽倚着假山做了一个自认为风流潇洒的造型,“比起你姐姐,我更喜欢像你这样的清新小百合。”
“你这样说姐姐未免有些过分了。”
苏沫竖着眉,看不惯泽少玩世不恭的样子,转身便打算离开。“唉,你等等!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做个朋友而已。你怎么能这么无情,好歹我还费了一番功夫把你从你姐姐的手里救出来。”
楚泽仗着手臂长,将苏沫困在自己的手臂与假山之间。他低下头,让视线与苏沫齐平,刚好看见苏沫如同蝶翼般颤动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向两道剪影,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底滋生。苏沫瞪大眼小声的呢喃,“原来那个人是你派来的。”
两个人靠得很近,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鼻尖。男性独有的麝香味不断袭进她的口鼻,苏沫觉得很尴尬。记忆中也有另一个人与她靠得这般近过,为什么那时候她的感觉不是那样的呢!楚泽垂下眸,心里暗自揣度,他好像是让苏心怡去放了她的,难不成是他买通的那些仆人中有会办事的人,在那之前将她放出来了。不过这些现在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接下来他怎么讨他的小百合开心。苏沫推将楚泽推离自己,一本正经对楚泽拜了拜,“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帮我,但是还是要谢谢你。”
“这倒不必,不过你要是真心感谢我的话,我倒不介意你好好报答一下我。”
楚泽挑眉笑得得意。苏沫抱肩,对于楚泽的种种行为感到怪异,“怎么报答?”
“跟我来。”
楚泽见苏沫答应,当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等苏沫反应过来就扯着她的手往外走。楚泽人看着瘦,力气却大极了,苏沫根本就挣脱不了,只能乖乖地跟着他走。楚泽带着苏沫来到竹林后的围墙边,蹲下身子,拍拍自己的肩膀,“快点上来,我背着你翻墙出去。”
斑驳的树影在围墙上面勾勒出一副泼墨的山水画。望了一眼两人高的围墙,苏沫迟疑不上前。“别害羞了,相信我,上来吧。”
天气很炎热,楚泽额头上不断的有汗珠落下。“我自己来吧!”
踌躇了一会儿,苏沫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楚泽站起身,满脸的惊讶,他挖了挖的耳朵,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你确定?这围墙有四米高,你一个身娇肉贵的小姑娘能行吗?”
苏沫退后了几步,神色淡然,不像是在开玩笑。楚泽忍住嗤笑的冲动,忽然觉得小百合很可爱,自不量力也要有个度呀!不过他有没有阻止苏沫去尝试,要是她不小心摔了的话,他刚好可以来个英雄救美,于是在苏沫做准备的时候,楚泽摩拳擦脚的也准备好了接人的准备。只是待会儿发生的一切,让楚泽看傻了眼。阳光明媚,天空如明镜般纯澈,白云晃晃悠悠悬挂在天边。微风徐徐吹拂,竹林哗哗作响。空气有些燥热,虫鸣悦耳,却能够驱散低迷的心情。苏沫虽然脚上有伤,但是她自小弹跳力惊人,这么高的围墙她还是能够翻出去的。她退后几步,做完冲刺动作之后,楚泽只觉得自己身边一阵风刮过,苏沫白色的睡裙在风中扬起,人已经站在了围墙上面,回头看了楚泽一脸,便毫无畏惧地跳了下去。楚泽瞪大眼,不由的鼓起掌来。真是看不出来原来娇娇弱弱的小百合这么深藏不露。回想起苏沫刚刚在围墙上面露出的自信的笑容,楚泽觉得这是他见过最美的笑容,纯粹自然都没有一丝杂质,好像是野菊花一般,灿烂而坚韧。苏沫虽然稳稳的落地,但是还是忍不住嘶了一声,脚背上的伤口又渗出了一丝鲜血,很快也跳下来的楚泽,看见苏沫脚上的鲜血,急忙跑过来。“你干嘛!”
苏沫感觉到自己被人腾空抱起,身下是坚实的臂膀,触感犹如丝绒包裹着铁块般又结实又光滑,苏沫忍不住红了脸。“别动,先去医院把伤口处理一下。”
楚泽的口气难得沉稳,英俊的面容上满是关切。楚泽抱着苏沫绕到前门,看见苏家大门前不远处的树荫下,一辆低调而不失奢华的黑色豪车很是熟悉。车里坐着的人显然也发现了楚泽还有苏沫。车门打开,勒少优雅地从车上走下来。清冷俊朗的面容上挂着一贯疏远的笑容,犹如深潭一般的墨黑眸子,永远让人看不穿他的心思。他勾着唇,慢慢朝楚泽还有苏沫的方向走过来,苏沫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勒之尧就有些紧张,挣扎着想要下来,但是楚泽暗暗的使力将苏沫禁锢住。两个人同样容貌俊秀,气质出众的男人默默对视着,一个清冷,一个邪魅,一个运筹帷幄,一个深不可测,同属于妖孽的两个人在气势上都不弱,空气中像是有电流滋滋作响。苏沫有些汗颜,总感觉气氛不太对劲,不会是因为天气太热了吧!不自然的将眼睛转到别处,她不敢与勒之尧对视,总觉得现在的他一如初见时一样深不可测,有些可怕。楚泽忽然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车,“二哥,你似乎在苏家外面等了很久了?是有什么急事来找苏世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