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不答应,弄不死他!”
赖小疮雄赳赳气昂昂回去准备。所谓偷盗不分家。小偷和盗贼,有几分绝活巧技。这就要说到骗术。民间骗术,确实博大精深,让人防不胜防。赖小疮身上没写精忠报国,却把老爷子的吩咐放在心上,认真当成自己的事办。这也是当时盗门大部分人的想法。杀人放火,那自己确实不是好人,但跑去当汉.奸,那连人都不算了!找来好兄弟胖猪,老鼠,赖小疮三人凑了个局。等了几天,好不容易寻到机会,赖小疮拿了一锭金子,大摇大摆走入恒升当铺。旧社会,当铺是吃人的嘴,拿人的鬼。没有大病大灾,老百姓还真不愿意往当铺走。好东西给你说成坏东西,金子给你说成铜的,半逼半胁,低价收了货,高价算利息。十文钱的东西,当个两三文,赎回要花十几文。所以老百姓骂当铺是小鬼的油锅。急着用钱,又不能不去,形容当铺的人黑了心眼,个个吃人不吐骨头。当铺柜台六尺高,压人脑门一头,让你不能抢,不能偷。四面拿木板包铁皮封死,只留一个门眼拿东西。走进去,就看见朝奉发绿的眼睛,斜着眼白看人,气势不知不觉矮了三分,任他宰割。赖小疮专门找准时机。今日朝奉告假,向朝群的小舅子,当铺老板亲自坐台。此人叫刘祥,绰号龅牙三。本是个不学无术的恶棍,姐姐嫁了高官,因此显赫,开了当铺洗黑钱,也做趁火打劫、鱼目混珠的买卖。“老板。”
赖小疮把金子撂在柜台上:“换现大洋。我这是七两的赤金足锭,你给过过数,别欺负我不懂行啊。”
“哦?当金子呀,我得好好看看。您放心,我们这是诚信经营,童叟无欺。”
旧社会假金子多。要么纯度不够,要么拿金皮包铅,包铁。当铺喜欢别人当金子,过了赎期,金子成了当铺自己的,放哪都是硬通货,比瓷器古画安逸。要验纯金,先测了密度,再钻了孔,拿牙咬,拿药水涂。刘祥最后才拿在称上一称,嘿!眼睛瞪的溜圆。明明是十两的金子,赖小疮眼睛瞎,居然说是七两。这要是把元宝收了,不算利息,净赚三两,比抢钱还快啊!正准备问话。老鼠从外头跑进来:“你怎么还在这磨叽,快点还钱,不然我拿了你妹妹卖到烟馆。”
赖小疮央求:“你等等,我这元宝马上就能换。哎呀,可怜我祖宗留下的最后一点家产,让我给花光了,以后怎么办啊。我说老板,金子你验完了没有。”
开当铺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笑面虎一个。明明是十两,刘祥将错就错:“你这个元宝啊,确实是七两,可就是这个纯度,嗯,不到纯金,顶多是个七分金。”
这是看准了赖小疮急着用钱,趁机压价。换成普通老百姓,只能含血认了。为什么呢?旧社会的当铺连筋啊。刘祥看准了对方急用钱,对方不愿意,就让小伙计给其它当铺传话。咬死了,统一口径,你这东西不值钱,逼你不得不卖。把话转回来。赖小疮可不是普通百姓。一听刘祥上套,顿时眼皮翻过天灵盖,从地上跳起,把元宝抢了回去。刘祥吓了一跳。不等他说话,赖小疮先嚷嚷起来:“你个老板有眼无珠,瞎了眼了。我祖宗前朝当大官,立遗嘱,明明告诉后人这是十足的纯金,你居然说只有七成。我不当了,我不当了。你,把我妹妹卖烟馆吧,我不当了。”
“嘿,你他妈借钱不还,还耍无赖,老子揍你!”
老鼠说完,和赖小疮扭打起来。外人看见,以为两个人吵架,其实趁着扭打,二人来了一招“分花借影”,把十两纯金元宝一推,换成了包金的铅元宝。外形、分量,都是一致。除非你挖开了测。打的鼻青脸肿,赖小疮的另一个朋友,胖猪也来了。胖猪道:“出去赌钱,你去不去?新来的庄家,手气霉,台口一顶一的好,十块变二十,二十变三十,你不是有个元宝?拿了去赌,运气好直接翻本。”
寸小头推开老鼠:“你也听见了,我现在就去翻本。要账是吧?下午再来。”
刘祥可急了。对方十两大元宝,只算七两,这可是天降的肥羊啊。万一他拿去赌,肥羊归了赌场,不归他恒升当铺管,再羡慕也没用。急得刘祥下了高脚凳,拍柜台叫住赖小疮:“这位大爷,您等等,您急着用钱,乡里乡亲的,我也不能亏着你啊。赌场万万去不得,俗话说,赌是磨人的石,砍人的刀,赌输了怎么办。把那元宝,给我看看,再看看。”
“你刚才不是验过了吗?我急着用钱,没工夫跟你磨蹭。明明十足的赤金,你非说七成,呸!”
“别别别。”
架不住老鼠和胖猪左右起哄。刘祥头脑发晕,唯恐跑了肥羊,急忙道歉:“不好意思,我,我这煤油灯坏了,你看,黑灯瞎火的,我刚才确实是看错了,抱歉啊。您这元宝,确实是足金,七两的足金!七两啊。”
说罢,刘祥接过元宝,唯恐赖小疮反悔,奋笔疾书写起当票。这个当口,他也没时间检查元宝,没发现被掉了包。赖小疮三人打了眼色,看刘祥上当。刘祥边写边喊:“兹民国二十七年,九月有九,本恒升当铺,收贵客足金元宝七两一锭,已当面验清,买卖自愿,作市价现大洋三十块......”写了当票,一式两份,刘祥把装了银元的袋子和当票一起递给赖小疮。赖小疮接了钱,先拿出十个,还老鼠的欠债。又拿了二十个,叫胖猪:“你说那庄家开头手气霉?咱们去永隆赌庄试试,看能不能捞一把,我好把元宝赎回来。”
刘祥点头哈腰:“爷,您慢走啊。要想赎回,拿当票便是,咱们按天算利息,您拿四十大洋就行,祝您逢赌必赢,旗开得胜。”
瞧,这就是吃人的狼。一转头,三十变四十,有几个能赎回来?等赖小疮走远,刘祥得意,把元宝拿出来看。这一看,发现不对头。刘祥绰号龅牙三,牙齿印天生比人大一圈,元宝上的牙印明显不是自己的。拿试金石一擦,刘祥鼻子都气歪了。他妈妈的。这是一个灌了铅的假元宝!足足损失了三十个大洋,可把刘祥气坏,恨不得活啃了赖小疮。想起赖小疮说他要去永隆赌庄赌钱,刘祥也不看铺了,叫小伙计守着柜台,亲自去算账。省城的生意,大都有头有脸有靠山。没背景注定开不长。刘祥的当铺,是他秘书长的姐夫撑腰,永隆赌庄的老板,却是督军的小舅子。借刘祥三个胆,他也不敢在永隆赌庄闹事。偷偷混在人群里,看见赖小疮和胖猪在赌钱,刘祥没有发作,跑出去把巡警叫来。怕镇不住,刘祥又叫了巡捕房、经济科,大大小小七八个公家人,一起来永隆赌庄抓赖小疮。殊不知,这正中了赖小疮的连环计!刘祥一走,老鼠拿着十个现大洋返回当铺,对着小伙计破口大骂,说换的银元成色不对,要求改成法币。银元是刘祥亲自拿出去的,小伙计赔着小心,连忙在柜台点钞。七八个扒手同伙,用煤油浇了耗子尾巴,点了把火,趁当铺没人,放进去烧质库。啥叫质库?当铺抵押的贵重物品,都在一个密封的木头石板房里存着,就叫质库,与人质的质是一个意思。耗子尾巴被点燃,烧的吱吱乱叫,像没头苍蝇一股脑扎在质库里。小伙计吓坏了,连忙去后院救火。老鼠趁小伙计不注意,用锯条锯断了锁头,十个银元也不要了,一溜烟跑出当铺。再说刘祥这一头。带着人马,有当官的,有抓人的,一起来永隆赌庄。赖小疮装糊涂:“呦,这不当铺老板嘛,怎么,你也喜好玩牌九?嘿,我这通天至尊,天地人双杀,你放心,待会我就把金元宝赎回去。”
“赎你妈的头!”
刘祥恨极了赖小疮,挥拳要教训他。赖小疮也不是吃素的,一个撤步避开拳头,牌九甩刘祥脸上。巡警二话不说,上来抓人,惹得赌场大乱,掀翻好几张桌子。“谁敢在我地盘闹事?”
赌场老板吼了声,也不给刘祥面子。刘祥急忙拱手:“陈爷,这小子,拿假元宝来我当铺骗钱,还望你给个面子,让我把他带出去。”
赖小疮嚷嚷:“小爷明明给的真元宝,你血口喷人,要明抢吗?再说,当的银元,我都输出去了,分明是你看我没钱,要毁我的当。”
一听银元归了庄家,陈爷不干了。赌场老板比巡警面子大,何况他是督军的亲娘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