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层殉葬坑，再往下，就是大片碎裂的陶罐。密密麻麻，铺了很厚一层。这些碎片极容易扎破人的手。小小一个土坑，积了那么多死尸，陶片难免染了尸毒。老爷子他们小心翼翼清理，扒开数吨重的陶片，殉葬坑底部，居然有一扇石门！是个装饰品。后面并没有空间。上面浮雕的恶鬼，阴刻的天神，都是一副蛇精三角脸，邪恶而怪诞。让人叫绝的。石门上，有两只白玉门环。铺首是饕餮，通体鎏金。两只白玉门环镶嵌其上，可以转动拿出，不知有什么用处。门环阴刻一圈细如发丝的花纹，乃是绘的水底世界。有水晶宫和虾兵蟹将，当真犹如仙境。老爷子看这两只门环眼熟。刚要凑近细瞧，便觉天旋地转，太阳穴发胀，直接站不稳昏厥过去。赖小疮一激灵，上去扶住老爷子，也昏死了。乾坤将大惊，不知有什么机关，一时僵在地下，不敢轻举妄动。地底空气稀薄，但旁边的蜡烛未灭，氧气应该可用。解开腰带，缠住老爷子脚腕，乾坤将将他和赖小疮拖到井壁，背着二人施展壁虎功，爬了出去。又是掐人中，又是抽耳巴子。老爷子艰难苏醒，两侧脸颊火辣辣疼，说话都费劲。提起昏厥，老爷子也说不出来。他靠近石门，黑暗中一双无形大手便卡住了脖子，接着眼睛一黑，什么都不知道。赖小疮也是这个说法。他们将一只兔子吊到井底。兔子靠近石门，也昏了过去，不一会七窍流血，内脏都碎裂了。老爷子摇头：“这乃是殉坑，又是临时起意，决定在这举行自杀活动，他们应该没时间去设计机关啊。”

乾坤将道：“刚才地下惊鸿一瞥，那扇石门当真巧夺天工。我看上面的阴刻纹路，不像近代，甚至比秦汉还早。”

“哦？”

老爷子仔细回忆。饕餮的铺首，阴刻的蛇精鬼魅，邪恶的神祇，这很像殷商的神巫风格。莫非石门的年代，比滇国还早，这些人选择在上面自杀，就是为了守护石门的秘密？老爷子拿出罗盘。发现罗盘到了下面，指针就全乱了。可见地下磁场混乱，阴阳颠倒。“咱们应该是惊动了太岁，方才太岁犯煞，冲了人气，咱们少不得要大病一场。”

老爷子猛拍大腿，如梦方醒。乾坤将纳闷：“殉葬坑下面，并没有活物啊。”

老爷子解释：“所谓太岁，乃是一种地气之精，并没有实体。这道石门的位置非常巧，二十九个人牲，拿血把太岁圈在门下，只要有人靠近那扇门，必犯太岁，多留一刻，丢了性命也是未知。”

当着赖小疮的面，乾坤将没有多说。待到厉学东来了，让他们把赖小疮抬下去休息。乾坤将和老爷子到了旁边，方才说起门上的一双玉环。老爷子语气急促：“那门环似曾相识，走，还是要去冥水庙啊！”

刀婆子投靠大木坨子，曾指点二当家，要他下镇河营，取一件去水晶宫的宝贝。二当家从挖金猪的地方下去，在一扇不知年代的门上，取下两只陨铁门环。对冥器，老爷子过目不忘。方才打眼一看，殉葬坑下面的玉门环，与镇河营出土的铁门环，是一对！材质不同，雕工是一致的。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老爷子猜测，肯定与抚仙湖下的滇王城有关。说不定门环上，就记载了入城的办法。他把陨铁门环搁在厢房的夹层里。水淹澄江城，没来得及带走。好在墙坯并没有被洪水冲垮，扒开淤泥，一定可以把陨铁门环挖出来。老爷子回到营地。对厉学东道：“殉葬坑下面，有个很厉害的东西，你瞧，赖小疮就中招了，差点没命。以往不让你们下去，是为了你们好。”

厉学东不冷不淡：“现在有什么打算？”

老爷子要去冥水庙取回门环，道：“你们可以去殉葬坑看看，切记不能下去。既然冥水庙挖不到好东西，赶明你们去刀家大院重新发掘吧。”

厉学东皮笑肉不笑：“行，说不定你们在殉葬坑漏了什么，我叫同学去检查一下。”

老爷子不放心：“千万不能下去，这不是开玩笑。”

“知道了。”

吃了晚饭，老爷子和乾坤将去冥水庙。厉学东他们出力，冥水庙的地基从淤泥被刨了出来。挖出的烂泥就堆在两侧，远远看，跟金字塔差不多。冥水庙基本被移平，两个石狮也下落不明，只隐隐看出有门廊的位置。乾坤将随口说了一句：“这帮人挖土，还真是把好手，不比咱们差啊。”

老爷子接了句：“先找门环。大水冲垮了土墙，但门环应该冲不远，就卡在石头缝里。”

“好，咱们左右分开找。”

二人提灯，在废墟埋头苦干。厉学东带着人去殉葬坑，留赖小疮自己在营地照顾自己。忙活了大半夜，累的腰酸背痛，老爷子直不起头，死活找不到当时的夹层。按理说，这破石烂瓦，不会有人搜罗。冥水庙远离当时的洪水爆发区，就是房屋毁了，根基总还在吧？乾坤将怀疑，会不会是考古队已经把门环发掘出来了。老爷子点点头，准备回去询问厉学东。二人往回走，澄江城化为死城，腐尸累累，鬼火莹莹，当阳大街一头传来急促脚步声，夜幕下，跟丧钟一般。是附近的居民。见到老爷子，知道他是考古队的顾问，喊了声：“夏先生，你的人出大事了，怎么还在这散步。”

“啥事啊？”

“他们下到井里，听说是绳子断了，摔死了一个人。”

“啊？”

老爷子二话不说，与乾坤将飞快跑向王头海。一路上，老爷子愈发感觉此事不对。明明警告了厉学东，为何这帮人不听，难道真是不怕死？陪葬坑下面，压着抚仙湖太岁，石门万万不能靠近。有人好奇了，那岂不是说，门上的门环没法取下来？那也不一定。再厉害的机关，老爷子都能破，何况一个太岁？按古代的说法，太岁聚人血而生，是被古滇殉国的将士吸引过来。要驱散太岁，必须按原来的法子，献祭一个活人！以人牲再驱散太岁，便可靠近石门。如此做法过于荒唐，老爷子没有往外说，考虑过几天买头猪放下去试试。谁料才过几小时，厉学东他们不听招呼，私自下地不说，还摔死了一个人，这不赶巧了嘛！等老爷子跑到死窖海，那边围了不少帮忙的。下面空间狭窄，又有未知风险。当地人拿抓猪的铁钩子，绑上麻绳，耗到天将拂晓，才将摔下去的人拖出来。厉学东站在旁边不做声，几个学生哭的厉害，有人在安慰。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给厉学东耳刮子。厉学东身手不凡，侧身避开了。那人死的不能再死。头朝下，脑袋都摔在腔里。血浆溅满了坑底，太岁也跑了。厉学东苦着脸解释，他们因为好奇，准备去殉葬坑底部发掘一番。下去的时候，保险绳突然断裂，因此掉下去一个。脑袋着地，当场死亡，完全可以归结于意外。老爷子十分生气，质问厉学东发掘冥水庙时，有没有在废墟看见一双门环。厉学东当然装傻，直接摇头，说没看见。不怀好意反问，门环有啥用？老爷子不回答，脸色阴沉，盯着厉学东看。厉学东偏起脑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二人暗中较劲。义正辞严鼓励同学：“自古革命无有不牺牲者，咱们野外考古工作本就充满了危险，大家要一鼓作气，再接再厉，把殉葬坑发掘出来，搞出科研成功，才能对得起小王的牺牲！”

一番话大义凛然，说的青年学生热血沸腾，纷纷请愿要下去。老爷子急忙阻拦。如今太岁已走，一旦有人下去，那双门环肯定保不住。不料厉学东油盐不进，说小王是因为他的鲁莽而死，他现在下去，如果有危险，就跟小王一起为信仰作殉道者。老爷子一万个不愿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不能直接打晕对方。最后厉学东还是进入陪葬坑，在污血碎肉中，将石门上那双白玉门环摘下来。“瞧，这是咱们考古队的新发现！”

厉学东上来的第一句话，就宣告了东西的所有权。老爷子怒目圆睁，乾坤将忍不住骂道：“殉葬坑是我们挖的，干你屁事，这东西动动嘴皮子，咋就成你的了？”

厉学东虚伪笑道：“它不是我的，是属于每一个考古工作者，是属于人民和国家的。它有极高的研究价值，需要我们好好分析。带回学院，一定可以刷新中国的制玉史和雕刻史，意义重大！”

厉学东的同学跟着搭话：“对啊，这东西怎么能说是某个人的呢？大家都参与了发掘，而且这是文物嘛。”

“你！”

乾坤将那个气啊。老爷子暗道不妙，厉学东外君子内小子，不声不响把门环拿走。若对方只是书呆子还好，如今看他那模样，分明是中山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