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宴。始皇帝平灭六国,糊涂山人入蜀山寻仙药,始知蜜人。并亲自尝试,赞不绝口。入棺门深处,见太古洪荒,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冥冥之中天意注定,不记文字,却表过去未来种种一切,惊为天人。遂毁天书,将天书一分为二。入野人山后,将一半天书编为“星象地舆”,更重要的一半留在巫山深处。若有人入野人山,必遭优昙婆罗寄生,再去巫山寻另外一半,则相当于源源不断的蜜人原料自动上门。将天书合拢,才可寻找昆仑,也唯有天象,才可标明人间祖龙之位!糊涂山人弟子众多。他们混入僰人之中,保卫天书不被外界窥视。直到明清,僰人彻底灭亡,最后的弟子以“取灵”法,做了坟茔,制成阴阵环绕地下,堵死了去往僰人祖坟的通道。地下是一套循环迷宫,无论你怎么找,也找不到最早那具悬棺。姚俞忠讲求效率。有鉴于此,他需一件工具相助,奠定他倒斗祖师爷的名号!“你可知,你们南派倒斗的,为啥不如北派,甚至生意不及北方的三分之一?”
姚俞忠自诩北派头领,话里话外夹杂奚落。我皱了皱眉,心中不悦。这年头,正经人谁倒斗啊,开个学堂教人倒,自己当老师收学费才是真聪明。我道:“北方比南方大,中原王朝统治期间,很长一段时间作为政治经济的中心。南方古为南蛮,离了长江,多蛮荒之地,故而古墓不显,陪葬也不如北方奢华。”
“不单单如此。罗盘是我们北派发明的,铁钎是我们北派用的,连现在无人不使的洛阳铲,也是北派得意之作,你们南派就是不如北派。”
“啧。”
尽管我不爽,这确是事实。有些人认为南派才用洛阳铲,那是扯淡。洛阳铲是洹洛帮李鸭子发明的,在邙山最早用。按地域算关中,按方位数北方,反正跟南派关系不大。有人好奇了。既然南派这么弱,凭啥跟北派齐名?其实从古至今,南派都被北派压一头,这种局势在清末民初发生扭转,使南派能与北派斗个旗鼓相当。因当时广州城内,出了一大奇人。虽非盗门魁首,却绿林敬仰,门徒众多。堪称无冕之王。其盗墓之手段,空前绝后,高深莫测,更以一手“听雷探龙”例无虚发,更掌分土剑压倒大江南北。此人正是我这一脉的师祖、老爷子的师傅。清末大盗,焦四!且按下此人的话题不表,单说分土剑。此物为北派至宝,天下第一。北派能压南派一头,大多凭借分土剑之功。此物是何人所造,哪朝哪代,已经无人能说清楚。焦四得了分土剑,又以听雷探龙,使南派稍微胜过北派,否则南派早在民国乱世被北派所兼并。罗盘、洛阳铲、点星针、寻龙香。这些至宝在分土剑面前,那都是垃圾,没什么可以说的。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会用分土剑。就像打游戏的极品装备,有个等级限制,也不是说拿到了就能大杀四方。连我家老爷子,三大倒斗王之一,他都不会用!姚俞忠道:“天有阴阳,人有男女,物分两极,水分寒暑。故而分土剑也有两柄,从古至今能掌握这门绝艺的没多少。焦四死了,勉强用得起分土剑的,就是八奇之一紫三眼。”
我点点头,此话不差。老爷子寻滇王佳城时,偶遇紫三眼。紫三眼曾以分土剑探抚仙湖,例无虚发。后紫三眼随陶万里入缅北,死在山中,他手中的分土剑从此失传。姚俞忠不敢轻易去缅北。他要找的分土剑,是另外一柄。“我打听清楚了,那柄分土剑,曾被川中大盗山飞猿珍藏。他死后,我遍寻他家族遗产,不曾找到分土剑,极有可能被他带入坟冢陪葬。”
山飞猿的事迹,之前说了,此人别的本事不行,盗悬棺颇有一手。我道:“你要挖山飞猿的坟?”
“不错,此前我试过几次,都没成功。”
姚俞忠直言不讳,“借你南派遁甲开山,才算万无一失。”
我心中一惊。啥样的古墓竟然能挡住姚俞忠。姚俞忠解释:“山飞猿一个草莽,死后造不起王陵,修不了地宫,问题是他的坟茔很难找,想来怕人盗掘,特意用了曹操疑冢的手段。”
山飞猿祖籍四川青田县。距巴东不算远,只一天一夜便至。姚俞忠来过几次,均没得手。据他所说,山飞猿的家乡设有奇门遁甲,有诸多迷雾。他挖了三次,头一次挖到疑冢,第二次挖到粽子,第三次是空棺。想来山飞猿盗了一辈子墓,怕死后被侵扰,故意将坟冢隐在青田县内。川中多崇山峻岭,李白的《蜀道难》便感叹其地势险峻,黄鹤之飞尚不得过。姚俞忠善在关中发斗,遇见这种地势还真束手无策。我调侃姚俞忠:“同行不为难同行。山飞猿是咱们前辈,你挖他的墓,传出去有伤天和。姚把头,你不怕以后你死了,别人也来惊动你?”
姚俞忠在车上点了根烟,淡淡道:“我当然不怕。”
“哦?”
他一笑:“现在流行火葬,还有几个土葬的?有朝一日我真死了,让彩线把我火化,骨灰洒在大海里,你们愿意盗就来盗吧。呵呵,说到底,人死如灯灭,死后无非一具臭皮囊,哪怕外面天翻地覆,也不干你的事了。”
我暗道姚俞忠谈吐不凡,对生死看的通透。这几年,姚俞忠在道上风头正盛,“倒斗祖师爷”几个字,也不是随便乱叫。他还有个绰号,叫“袋子空”。甭管从古墓挖出什么先秦古鼎,西周玉面,价值几百万几千万,姚俞忠一定要在赌场下重注,输到四个荷包空空如也才罢休。他出道二十多年,基本没有什么家产,也不搞收藏。当天挖的宝贝,隔天输的一干二净。按姚俞忠的说法,人早晚要死,最重要就是享受,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留遗憾。久而久之,姚俞忠反而在道上名声颇好。不认识他的,说他轻钱财重义气,挥金如土,雅号小孟尝、信陵君,捧的天花乱坠。出来混,迟早要还。姚俞忠说他死了就海葬,不怕后人盗他的墓,爱咋咋地。我对他竖起拇指:“姚把头就是姚把头,观点跟人不一样。得,咱们到青田县了,下去找山飞猿吧。”
车停在乡道尽头。一片老农村,梯田依山而开,桑麻水稻鳞次栉比。天色擦黑,农村没有夜生活,大都各自归家。今个儿村里热闹,请了戏班唱大戏,老少爷们聚在戏台,瓜子花生啤酒要多少有多少,彻夜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