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我们处于闭环状态,出去探路的人与留守的人碰面,但留守的人可以看到绿洲的活动轨迹。第二,探路的人走出绿洲范围,释放信号弹,留守的人根据信号弹指示,离开这片鬼蜮!胡子看了看我。我抿着嘴,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不易在就好了。“啊?”
一听要选几个人留下来,任可直接摇头,“绿洲太可怕了,我宁愿跟着大部队走。”
“留下的人遭遇了意外怎么办?”
“是啊,那些尸体太诡异了,连火都烧不掉。”
“不行不行。”
余教授的学生七嘴八舌,大家都不肯留下来监视绿洲。方国兴一咬牙,说他可以留下。我否决了。一个人遇见异变,必死无疑,至少要留三个人,互相有个照应。眼下队伍九个人,分出去三个也不影响整体行动。最后经过商议。由胡子、方国兴、汪海洋留下。首先胡子有打粽子斗僵尸的实战经验,其次胡子为人机敏,关键时刻能压住场子。当时那种环境,我不得不和胡子兵分两路。无论出现哪种情况,都能游刃有余的解决。之后,我搀扶余教授,带着学生往绿洲外围走。胡子他们留下来,为了防止诈尸,走之前,特意用登山绳把尸体都捆起来。怕有产生幻觉的毒气,胡子他们还戴了防毒面具。往外走了大概十几分钟。风沙忽然少了。狂沙烈风戛然而止,天地豁然清朗,四下仿佛水洗,透着一层荧光。头顶月亮老大。云海清澈,将洁白的圆月衬托装点。我意识到刚才不对。从绿洲往上看,明明是黑月,怎么就变白了呢。我朝天空打出信号弹,火球逐渐升空,划过一道弧线。咻咻!我们赫然看向沙梁一端。沙漠里,另一枚信号弹从出来的地方升起,两颗“火球”同时坠到了天上!这跟之前商量的不一样。我们面面相觑。任可有些撑不住了,语气带着哭腔:“夏大哥,他们不会遇见意外了吧。”
“别慌,方国兴有作战经验,还有枪,什么东西能威胁他?”
话是这么说,我感到很不妙,急忙朝天空再打出一枚信号弹,指引胡子他们过来。这一次,沙梁那边没动静了。夜幕下的鸣沙能见度奇低,超过三米就人鬼不分。我眼睛都瞪裂了,沙梁上,风一吹唰唰鬼叫,就是没脚步声。胡子他们没来。我慌了,把一盘信号弹打空。信号弹的燃烧时间有三十秒。我让任可他们留在原地,我自己往沙梁一头快速跑去。绿洲之间相隔几百米,我几乎眨眼冲到沙梁末端。信号弹还在持续燃烧。我如坠冰窖,浑身有了窒息感。之前缠绕我们的绿洲,消失了。留守的三个人,以及释放信号弹的位置,也消失了。黑暗,如墨汁朝我涌来......“夏大哥!”
后面有人叫我。魏业举着火把,任可扶着余教授跑来。这种情况,火可以给人提供勇气,我指着沙梁下面,绿洲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们发疯般跑过去。绿洲一点痕迹没留下,胡子他们下落不明。“完了,真完了。”
秦功本就受了伤,眼下几乎崩溃,坐在地上大喊。我心里烦透了。不可能啊。哪怕同时遇见十五个粽子,以胡子的经验,不至于连个屁都没有就被消灭了吧。就是屁炸了,好歹也要噗嗤一声啊。我仔细回忆刚才行走的路线。绿洲确实消失了。如果说风暴将绿洲掩埋,未免太过凑巧,恰恰是我们离开绿洲,要接应胡子他们的那一刻。我一拍大腿。不好,让死鬼给涮了!鞣尸体内,有大量吸尸虫。这玩意阴气重,有邪性,我们在绿洲活动,吸入了大量吸尸虫排出的毒气。这些吸尸虫一直在误导我们。当时我看见的黑月亮,其实是吸尸虫飞到空中,把真正的月亮给挡住了。吸尸虫造了个假月。我们以天星相地,辨别方位,月亮都是假的,能走出来才见鬼。可这无法解释尸体食螺,绿洲消失,胡子失踪。我怀疑真的有某种未知力量。那诡异的鞣尸,遭遇除忆诅咒的黑鸦金王,难道它的阴魂当真存在吗?“教授,尸体身上发现的牛皮囊还在吗?”
“在,在。”
余教授哆哆嗦嗦伸手一掏。带着金扣的牛皮囊,居然变成了腐烂树叶。这下,我们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这时,天尽头红云层层,紫光裂变,隐隐有雷车碾压,轮声轰鸣。有沙漠徒步经验的卫云飞尖锐声音,大吼道:“大风暴又来了!”
一气撼压千顷树。我们直接跪了下去,被风团压到了沙土下。我艰难抬头,护目镜险被吹裂。风像锤子砸在我们身上,包括那道沙梁,几乎在瞬间被抹去。“扶着教授,快跑。”
我去牵骆驼。然而骆驼已经吓傻了。我抓住卫云飞和魏业,要他们把骆驼身上的东西卸下。任可扶着余教授,二人跑出没几步就栽下去。卫云飞想过去,我急得大骂,如果装备没了,在沙漠就是一个死,这时候装备比人重要。让卫云飞和魏业割断绑在骆驼身上的带子,我跑过去用手将余教授挖出来。骆驼将脑袋埋在毛里,缩在沙下等死。时间紧迫,卫云飞他们只抢救了两个应急包,其余的什么都来不及带。天断云折,震耳欲聋的巨响盖灭乾坤。我下意识匍匐,便感到核武在头顶横空而过。紫红色的天云撕裂,倾下万吨金沙。我还没说话,沙土就埋到胸口,一下过了眉毛。我死死拽着余教授和任可,在沙海里狗刨式游泳。这时,一张血淋淋的脸贴了上来。我大声尖叫。那张脸的额头连着耳根,皮肉被揭开大片。我差点没吓晕过去,仔细看,那人原来是秦功。风暴将一块巨石掀飞,擦着秦功面门飞了出去。秦功左边一侧的皮肉全没了。那种情况,他还没感觉,连疼都不知道。等温热的血流到裤子,秦功才反应过来,他的伤口瞬间被沙土填满,疼得他满地打滚。我一下要照顾三个人,两只手不够用。眯着眼,护目镜也不知丢哪去了。任可解下胸前的纱巾抛给我,我包着眼睛,勉强才能看清脚下。“夏大哥!”
卫云飞和魏业陷在流沙里。周围的地貌全改了。顷刻之间,沙海成山,又顷刻,山化沟谷。我解开皮带,把卫云飞从流沙拽出来。这个时候风往反方向吹,我们脚不沾地,几乎悬浮在虚空上下移动。浑噩中,我看到左前方有一片黑色的宝石。大概几亩地那么大。余教授惊呼,那就是黑子海。这场大风暴史无前例,自唐宋就存在的黑子海,第一次有被湮灭的风险。连黑子海都不复存在,再这么熬着,光风就能把人吹死。我跪在地上,站不起来,手指都抽筋了,一手拽着秦功和任可,一手拽着余教授。魏业和卫云飞提着两个包袱,同行的骆驼已经被活埋了。我心生绝望。人生自古谁无死,爱他妈谁死老子不死!余教授有点迷糊,看学生哭得厉害,反而有了求生的决心:“孩子们,黑子海存在千年不枯,是因地下有条暗河注入其间。之前咱们遇见的绿洲,也随暗河而生,这条暗河水源充沛,一定是塔里木的源头。”
“暗河存在淡水,在古代一定留下了坎儿井。如果,如果找到黑子海和绿洲下的暗河,咱们可以进去避一避。风暴再大,不可能将地脉下的水龙填埋。”
这是冥冥之中一线生机。任可他们都绝望了。眼下这种环境,如何寻找暗河!暗河并非地面建筑,没有一点坐标,而且现在能见度不足两米,眼睛稍微睁大点,几十斤沙子就灌进来了。我头疼得厉害,想起胡子生死未卜,不得不振作。沙哑张开嘴:“有没有吃饭的筷子?”
“有。”
卫云飞在包里掏了掏,递给我一根。我骂道:“舍命不舍财的玩意,把筷子全给我,还有胶带。没胶带就把鞋带拆了,所有人用衣服捂着头,半趴在地,千万别站起来。这个时候,风力会把人卷到天上。”
卫云飞递给我一把筷子。大部分装备都没了,他拿医用胶布给我。我舍不得用,便把衣服线头拆了些,将筷子一根根捆起,不断加长。“给我盐!”
风暴肆虐天地,无论寻龙点穴还是天星堪舆都没有用。但,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倒斗这行博大精深,总归有点别的本事。卫云飞摇摇头,说没有盐。我头更疼了。魏业用刀片在衣领刮了一圈,弄下一层黑糊糊的“盐”。那种情况就别管卫生了,我用筷子在地上挖了一个孔,将盐倒进去,拿筷子一直插到七八米的深度。然后把筷子提上来,放在嘴里一舔。我让其他人别动。千年黑子海,眼下只剩池塘大,其余都被黄沙填了。我绕着那圈黑色,挨个下筷子插到沙下面搅拌。卫云飞他们看呆了。我难道疯了不成,用筷子夹沙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