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琢磨不可能,除非妃嫔背着移动血库。那么大的前殿,得多少人血当涂料啊。嘎嘎,嘎嘎。正当土匪胆寒时,磕蚕豆的动静又出现了。好像有人在嘴里啃泡椒凤爪,咀嚼软骨,嘎嘎,嘎嘎,响个不停,令人骨髓发痒。王绍义与杨芝草面面相觑。二人均是走江湖的老油子,将后背贴在墓墙上,防止被身边的人暗算。张尽忠反应也不慢,弯腰蹲下,握着手枪警惕四周。唯独关会增的反应慢了点。关会增没啥大本事,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他祖上出过几个工匠,参与了部分皇陵建筑。一没胆识二没谋略,关会增在队伍地位最低,连外面的小囖囖都不将他放在眼里。关会增反应慢,脚下踉跄,在水中不知踢到什么,摔了个倒栽葱。这一摔,可谓惊涛骇浪。本来地宫就浸满了地下水,关会增倒下去,霎时水喷如瀑,溅了众人一身油腥子。不待王绍义破口大骂,中殿里头,有个土匪跪坐在龙椅前,半边身子泡在水中,脑袋抽搐,不知搞的什么玄机。“你,去看看。”
张尽忠将关会增拎起来。关会增狠狠抖了抖,哆嗦道:“啊?我,我去?”
“快点!”
张尽忠不由分说,一脚将关会增踢过去。那个土匪,是跟随穆树轩“扫灰”的把式。扫灰是土匪的黑话,类似于收尾,负责查漏补缺打下手的工作。那人王绍义有印象,挺机灵的小伙子。也不知抽什么疯,那小伙跪坐在龙椅前,摇头晃脑,嘎嘣嘎嘣的动静,就是从他身上冒出来的。关会增走过去,拍了对方肩膀。对方毫无反应,胸前流出一股殷红液体。“呀!”
关会增尖叫,喉结都缩紧了。那小伙将手指一根根掰下来,放在嘴里美滋滋啃呢!已经啃了好几根。左手手掌光秃秃的,满是鲜血,他浑然不觉,仍在那开合牙齿,咔咔,咔嚓,咕噜声吞进肚。“桀桀。”
被关会增惊动,小伙回头狞笑声,眼睛被血丝占据,疯魔得厉害。“咯咯。”
关会增喉咙响了几声,忽然也跪了下去,竖起拇指,放在嘴里咬下去。咔!想把手指咬下来,以人的牙齿和咬合力,其实相当困难。关会增那么胆小怕事,磕着碰着满地打滚的人,此刻真把拇指一口咬下,在嘴里翻腾。穆树轩遍体生寒。尽管他跟关会增一个村的,此刻压根不敢上去营救!张尽忠抬起了枪:“怕是中邪了,你们让开,我来除了这两个祸患。”
“别乱来,大家一起下地的,应该齐心合力。”
杨芝草出言劝阻,“他们的样子很像鬼上身,保不齐这地宫有怨魂没去投胎。你杀了他们,怨魂跑我们身上怎么办?”
一听此言,张尽忠摁下杀心,面露不善。自古盗墓,没有不信鬼神的。尽管在外面,装出一副唯物主义的模样,真下了地,走入黑暗,鬼啊神啊的东西,不受控制往脑子钻。关会增和小伙不停啃自己手指,眼看吃了好几根。杨芝草站不住了,对王绍义道:“你的翻天印呢,拿出来试试。”
王绍义脸色一变:“坏了,斗姆祠斗老魔,印给丢在那了。”
“你!”
杨芝草无话可说,袖筒抽出一把墨斗线,“大家别往后面躲了,来几个人,上去先把他们捆起来。”
说罢,有两个胆大的土匪拿绳索靠上去。谁知走到龙椅前,两人不受控制,五体投地跪下去,宛如膜拜皇上。膜拜之后,他们也痴痴呆呆,将手掌摊开,嘎吱嘎吱,啃指头往下咽!张尽忠实在被这幅场景吓得不轻。砰!一声枪响,最开始啃手指那小伙被他崩了。反正他十根手指都啃干净,即使救了也是废人,毫无利用价值。一见张尽忠如此心狠手辣,众土匪离心离德,大气不敢出。景陵地宫比定陵略大,形制并无二般。仍是前殿、中殿、后殿为主。龙椅摆在中殿,汉白玉雕成,左右饰以蟠龙吐珠,后面还摆了皇帝的玉册、宝象、龙帐等,均为石质。中殿象征交泰殿。王绍义问杨芝草,这个交泰殿是个啥用处,他只听说过金銮殿。杨芝草知道些清宫秘辛,解释道:“民间以为皇帝上朝在金銮殿,其实是错的。金銮殿在明朝叫奉天殿,清朝叫太和殿,非皇帝继位、册封皇后等大事,轻易不用。交泰殿嘛,倒在内廷之中,外人难以窥视,听说是放皇帝玉玺的地方。”
张尽忠道:“你确定嘛?”
杨芝草点头:“皇帝二十五宝玺,皆在交泰殿存放,这是错不了的。嘶,对啊。”
中殿内,有龙椅,有龙床,唯独没玉玺。即使玉玺不能作为陪葬品,用石头刻几个,总不是问题吧?众人不敢上去救人。关会增和另外两个土匪仍在龙椅前啃手指,张尽忠一言不发,倘若他们把手指啃秃了,他就开枪。杨芝草让穆树轩带人,把中殿到甬道的地方,全部摸一遍,找找玉玺在哪。翻天印丢了,皇王玉玺有国家气运,想来也能镇压妖魔。找了一圈,不见玉玺下落。这时候,又有一个人把手啃干净了。张尽忠二话不说,开了枪,又一具死尸横在椅前,把中殿也染得赤红。张尽忠手下张森,绰号小诸葛。此刻他抬头一看,便喊道:“行了,不用找了,我知道玉玺在哪。”
说罢,举手一指。地宫穹顶之上,赫然刻着大清皇帝的受命之宝、奉天之宝。玉玺不可能作为冥器陪葬,那是用两块整洁的汉白玉,按真品大小刻好,如拳头尺寸,镶在穹顶最高处。杨芝草道:“关会增他们必是中了魇术。地宫空气不佳,心神不稳便会陷了幻法,顶上两块不是玉玺,是鬼玺!”
此话一出,众人皆后怕。张尽忠会使枪,但他准头不行,无法在十来米外,打中穹顶的鬼玺。只要鬼玺还在,魇术就不会消失。皇帝为保万年太平,着实煞费苦心,请了高人设法。杨芝草一时无可奈何。王绍义道:“若信得过我,把枪给我试试。”
“你?”
张尽忠面露嘲讽,“老子战场摸爬滚打十几年,才有今天的位置,我都打不中,你一土匪能行?”
“让我试试。”
王绍义一笑。别忘了,江湖上称王绍义是“黑面麻子鬼头心,毒手尖牙王棉花”。这毒手,说的就是王绍义的枪法。此人擅长打黑枪。入行伍,进绿林,王绍义皆有两把匣子炮。一把在前,一把在后。跟人决斗,从不光明正大,暗中用黑枪结果,准头惊人,堪称百发百中。啪啪两枪,王绍义的准头技惊四座。两枚鬼玺从穹顶掉了下来。众人这才上前,给关会增止血。关会增满嘴碎肉骨渣,十根手指只剩六根。另外一个更惨,这辈子连汤勺都握不住,显然是废了。张森想去捡掉下来的鬼玺,被杨芝草拦住。鬼玺邪门,压在中殿做了魇法,如金水桥的通天河一般。若说鬼玺是旁门左道,怎敢刻上皇帝奉天之宝、受命之宝的徽号?杨芝草到底走眼了!皇帝玉玺象征江山社稷,为保宗庙不绝,玉玺代代相传,由专人看管,帝王也不可擅动。二十五方宝玺,正合周易“大衍天数,二十有五”之辞。这二十五玺,都放在故宫,如今悉数收入博物馆珍藏。之前盗定陵、惠陵,沿途都无玉玺,连玉印都没有。理论上皇帝死了可以陪葬任何东西,唯独玺这玩意不能。它象征天下。把天下陪葬了,大清江山还有下回吗?偏偏景陵的中殿,悬了二十五玺最重要的奉天、受命二宝。纵然是拿汉白玉仿造的,搁在穹顶,难道仅仅为了防盗?杨芝草没琢磨出这一层,引出“绿林惊魂逃陵殿,宗庙拜仙叩死鬼”一折。且说王绍义神枪无敌,啪啪抬手,打下两枚宝玺。关会增和另外一人侥幸捡了性命,失血过多,人已昏厥。张尽忠唯恐夜长梦多,带人去砸后殿大门。后殿大门重达八千斤。门环素雕,不饰花纹。这道地宫门户,是迄今为止最重最大的,如意钩都顶不开。张尽忠惦记着九龙玉杯,想用炸药。方才张尽忠心狠手辣,令土匪都胆寒了。剩下的人不敢过去,跟穆树轩去前殿摸冥器。别看地宫只有三个殿,纵深颇大,里面说话全靠回音。由于进水,地下雾气腾腾,水烟朦胧。前殿的水是红色,连墙都殷红像刷了朱砂。穆树轩试了试,水没毒,可能皇帝为了防腐陪葬了丹砂,年深日久,让水给泡分解了。自己安慰自己,穆树轩一行人泡在齐腰深的水里。游入前殿,水一下到了胸口。前殿的水太深,王绍义旱鸭子,唯恐跌倒摔死在里头,就没进去。队伍分了两拨。一拨由穆树轩领着,在接近两米的深水游动,全靠摸。一拨由张尽忠领着,往后殿的墓门倒汽油,用凿子把门缝锤开,试图用如意钩撬锁。本来双方相安无事。这时候,前殿的穆树轩叫了声。前殿底部,也有一道墓门,比后殿的还大,连着外面的金刚墙和隧道券。隧道积水至少四五米,底部这道墓门万万不能打开。穆树轩带头还在游泳,墓门台阶处,有个人率先站在那。穆树轩纳闷,他手底下的人有这么厉害?却见那人背对他们,好像见不得人,把脸贴墙上,莎莎,莎莎,用五官磨墙。穆树轩越看越奇怪,但隔得远,且水汽朦胧的,看不清楚。可能哪个小崽子发财心切,先游过去了吧。怕自己记恨,背对着把脸贴墙上,以免被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