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年一睡便睡到了下午,醒来时日光晕黄地落在房间里,四下都安安静静的,只窗外还有几声蝉鸣。他睁开眼翻身坐起,视线扫过狭小的房间,没瞧见人,赤裸着脚便落了地。“咦,你醒了呀。”
客厅里有一道忙碌的纤细身影,换了一套合身的连衣裙,脚下是一双皮底鞋,黑发散在肩头,看着他说话的时候,整张脸上都是笑容。“电饭煲里有熬好的粥,你饿了就吃点,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我看你有点烧……”他蹙了蹙眉,紧紧盯着她,莫名有些不悦,“你去哪?”
“警察局。”
林清商有些无奈,指了指手表,“时间不早了,得做笔录的。”
是了,那场莫名其妙的火。傅景年抚了抚眉心,莫名有些烦乱,目光随意扫了扫,寻了件T恤套上,“我陪你一起。”
“不用。”
她哪有那么娇气。林清商挡在他面前,扬起头身高也只到他肩膀,眼眸晶亮晶亮的,纤纤素手落在男人额上,“你自己摸摸看,是不是很烫。待会喝了粥把药吃了,晚上如果没退烧还是去医院看看。”
“不去。”
他顺势捏了那只小手,放在唇边啃了下,眼眶因为发烧而变得酸涩难受。用力眨了下,目光扫过女人上下,莫名觉着哪里不对劲。似乎是……胖了?男人薄唇蠕动了下,却半晌没敢将这个疑问说出口。“傅景年……”他倔起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可此时粗粗地看过去也知道,脸色是真的很不好。两人僵持不下。半晌,傅景年终于轻叹,用力捏了捏掌心,“先陪你去做笔录,烧没退再去医院。”
他退了一步。林清商思忖了几秒,点头,“我来开车。”
“成。”
……小镇平日太平安分,除了些小偷小闹的,少有大案发生。小刘刚上任三个月,没曾想就遇着了一桩。好在,有目击证人。“林老师,你是说有人引你进去的?这个人是小溪的妈妈?”
林清商点点头又摇摇头,“小溪说是,但我不确定。”
你啥都不确定那刚刚跟我都说的啥呀。小刘脾气一下有些按不住,炎热的夏日,到处都是火烤一样,局里人来人往乱糟糟,一整天过来问情况的电话不断,实是烦躁。可抬起头就瞧见站在椅子后的男人,视线冷冰冰的像是他敢有半点不耐烦,就要将人活吞下去。轻咳了一声,“既然怀疑那人是消失了的小溪妈妈,我们去请了常昊先生配合调查……咦,正好到了。”
常昊脸色格外凝重。警察是直接去公司找的他,问明了情况之后便让他带了妻子的照片一起到局里配合调查。进来的时候还有些忐忑,没曾想还有熟人。“林老师。”
他动作热切,正常人对警察局都有所抵触,瞧见熟识之人便一下子放松了不少,“林老师怎么你也在?”
“她是目击证人。”
男人沉声开口,将林清商往后拉了拉,自己跟秦昊面对面,“时间有限,照片带了么,拿出来让她看看是不是纵火犯。”
常昊脸色忽的涨红,一贯斯斯文文的模样,此时却激动起来,“我妻子绝不会是纵火犯!”
“她那样温柔善良,平日里连小虫子都不敢踩,怎么会纵火伤人!”
男人轻嗤,黑眸眯了眯,“你很了解她?”
“当然!那是我的妻子我不了解她谁了解……”傅景年却一直慢条斯理的,修长的手指骨节在椅子上滑过,状似不经意地开了口,“那么你一定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性情如何,甚至……经历过什么?”
“我当然……”话说到一半,常昊的话却突然梗在喉咙里。林清商瞠了男人一眼,“你干嘛,明知道他妻子失忆了。”
即便压低了声音,可这话仍落入其他人耳里,男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勉强哼了哼,“只是提醒他不要太过盲目。”
顿了顿,没去理呆愣的常昊,傅景年只觉得头越来疼,径直催促,“行了,把照片拿出来。”
常昊挫败地低下头,从包里翻出一个小本子,“我妻子不爱拍照,你们来找我才想起来,手机也好办公室也罢,都没有她的照片。这张,是我们的结婚证。”
红底白衬衫,也是近两年最流行的婚照。上头的女人模样清秀,只抹了淡淡的妆,可眉眼干净姣好,仍是分明。林清商细看了几眼,蓦地想起她的结婚照片,也是结过两次婚的人,可照片却没好好拍过一次。“林老师你仔细看看,是不是照片上的这个女人?”
她思忖良久,仍是摇头,“对不起,我虽然追了她一段路,但一直看见的是背影,正脸……没有太清楚。”
“只能说,有些相似。”
匆匆那一扫,她记得那女人和冯云静有些相像,如今看照片上的女人,单单那双眼睛,和冯云静几乎一模一样。常昊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我妻子虽然失踪了一段时间,但绝不会做放火这种事,我看就是其他什么人对学校怀恨在心蓄意报复。林老师只是遭了无妄之灾。”
“可你女儿口口声声说那是她妈妈……”常昊脸颊涨红,只差没有一掌拍在桌上,“小孩子说的话怎么作数,你们当警察的哪能不调查就清楚就随便乱说!”
“喂,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妻子恢复了记忆,失踪、现下又是纵火案的重大嫌疑人,我们大胆假设……”两边吵了起来。林清商只觉着室内越发闷热,她坐在椅子上听他们口水战,额上都蒙了一层细细的汗。想着也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准备离开,转过身对上男人僵硬的面庞。清隽的五官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目光仍是深邃分明,可里头分明多了抹震惊之色,甚至于身躯整个僵在原处,像是见着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东西,直到林清商喊了他好几声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林清商微愕,“我才想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嗯,可能烧高了。”
男人握了她的手,目光不经意再次扫过烫红的结婚证,“我们去医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