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有乘州百姓置疑这位乘州城内的青天大老爷,也是第一次有乘州百姓敢这么对这位百姓眼中的父母官提出质问。虽是第一次,但这位老人所质问之话,却是如醍醐灌顶一般浇醒了这些不发一言的百姓们。是呀!他们乘州城起先是没有几个乞丐的,自从这位朱大人上任以后,乘州的乞丐才开始多了起来。这些乞丐确实并非只知乞讨的懒汉,他们也确实一直在为乘州做着一些最累、最脏的活计。有的百姓们看他们如此勤快,也试图劝说他们在乘州找个靠体力吃饭的活计,摆脱乞丐这个不好听的名头,可是这些乞丐从来都不听他们这些百姓们的好言好劝。非但不听,而且也很少看到他们与这些城中的百姓们说话。“我儿起早贪黑,为了他们两口子的两张嘴忙活,家里不成器的老幺,也总要他这做大哥的去接济才能度日,更别说还有我们这两个快要入土的老东西还要他时不时的来照顾,青天大人,私通敌国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这个大罪我儿怎能敢犯?他要是做了,便是害了我们这一大家子,我儿虽没读过什么书,但这忠国的道理还是懂的,大人说他私通敌国,我老头子死都不信。”
青天白日,掷地有声!李老头子的这一番话,令得法场下的所有百姓都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是呀,李老汉说的没错,那李掸是个啥德行,咱们街坊谁不清楚?说他私通敌国?大人怕是搞错了吧。”
“即便是搞错也晚了,我听之前的人说,李掸和品茗楼的一个小伙计已经被大人在公堂上当堂就给杀了。”
“什么?当堂就给杀了?自李掸被官差带走到现在才过了几个时辰?怎么这么快李掸就被判死了?”
百姓中不乏聪明人,有的聪明人已经开始对这位青天大老爷升起猜疑了。这位老爷子问的没错,这城中的乞丐是在这位朱大人做了巡抚后才开始多起来的。若说引狼入室,也是这位他们眼中的青天大老爷先将狼给引了进来。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们当真隐藏的好深。若非今日有三名义士戳破了这些城中乞丐们的真实身份,他们怕是永远要被这些乞丐给蒙在鼓里,直到,这些恶狼在他们毫无防备之下将他们统统都给吃了。“大人!”
一名百姓突然自人群中走出,而后在朱詹一脸阴沉之下说道:“如今城中还有许多乞丐,大人此刻最应该查的不是那些乞丐吗?即便是这法场上真有通敌的罪人,那他们通敌的也只能是这城中乔装为乞丐的西贞人,大人如今在这里处决这些被连坐的无辜百姓们,岂不是在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名百姓的话音方落,所有百姓亦都开始跟着这名百姓开始响应。“没错,咱们乘州之前就没这么多的乞丐,是大人好心收留了这群外族人,大人因为他们可怜,所以才被他们蒙蔽,但我们不能,我们要为大人将这些还留在咱城里的乞丐们统统都给撵出去。”
百姓激昂,激昂的有理。城中的府军们也深觉此百姓所说有理。围在法场外的府兵们在这一刻齐齐转眸看向了坐于行刑台上的朱詹。而朱詹亦在心中捉急。乘州城共有三万多人口,抛却老幼妇孺,至少也有一万余青壮。他本就没打算屠城,在这里又设邢台,又引百姓前来,无非就是为了给赵荇的撤退争取更多的时间。若是这些百姓们在此刻发动动乱,那么赵荇等西贞精锐便无法全身而退,甚至于全军覆没。因为,据乘州城外千里之地驻扎着一支边军。这支边军由蒲、乘、嶒三州节度使冯哙统帅。若是惊动冯哙,那么他们于乘州数年的经营将会彻底功亏一篑。这数年来他们已经很小心了,本以为就此可以一直瞒天过海,直到天朝攻破川西挥师举州,他们这一支早已打入举州腹地的西贞精锐便可以从天而降,为天朝大军打开通向太武皇都的大门。所谓富贵险中求,这也是西贞为何向川西边境不断增兵的原因之一。因为西贞国知道,只要他们打开了川西这扇大门,便等同于抛开了太武的心脏。百姓们的请命已是一浪高过一浪,便连这城中的所有府兵亦是各个开始摩拳擦掌。他们群起激昂在等待着朱詹的一声令下,而朱詹已是心急如焚。本要用斩刑来分散这些百姓们的注意力,可是他的算计又落空了。如今的他不仅骑虎难下,更是坐立难安。赵荇成功撤退的信号他还没有等到,若是等到,他即便现在一死又有何妨?莫不是赵荇在撤退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不,这绝无可能,因为那条通向城外的密道只有他们三人知晓。还是说,那另外两人拖住了赵荇所率领的西贞精锐?这也绝无可能!便是那二人武功再是高强,也不可能是赵荇与西贞精锐的对手。或许那二人可以凭借武功的高强杀死一些西贞精锐,但却绝对阻止不了赵荇撤退的脚步。“大人!斩是不斩?”
便在朱詹正于心中猜测着赵荇于撤退中是否遇到阻碍时,一名官差亦是在百姓们的声浪下开始催问朱詹。这名官差确实对朱詹愚忠,但还没愚忠到是非不分的地步。连这名对朱詹愚忠的官差也觉得方才那位百姓说的很有道理,更论这其他站在行刑台上的官差。行刑台上的二十余双眼睛在此刻全都看向了朱詹。而朱詹亦在心神极度不宁下,抬眸看向了行刑台上的这些刀已出鞘的官差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