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方易找到一家布店，掂量着选了布料。出了店，往原路返回，往方家村的方向走去。远远看见那群人刚刚散开，那老汉挑了行当，和那少女正迎面走来。路边一位衣衫破烂的老乞丐，披头散发，正伸着脏兮兮的手，向行人乞讨。旁边红男绿女，来往匆匆，连眼睛也没瞟上他一眼。那少女来到老乞丐跟前，似乎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铜钱，在手里掂了掂，放在老乞丐跟前的破钵里。老乞丐千恩万谢。那女子微微一笑，紧走几步，追上了老汉。老汉摇摇头苦笑道：“你就是心肠软，我们是泥菩萨过江呢，你还顾着别人？”

那少女微笑不语。方易心道：“这女子倒是热心肠。”

此时已经走到他们跟前，正不知道要不要打个招呼。那老汉已经看见他，向他点了点头。那少女也认出他来，也点了点头，神情颇为羞涩，心想给老乞丐钱的那一幕只怕都给他看到了，我这是慷人之慨啊。方易也微笑点头，和他们擦肩而过，心里头感到一丝迷惑，那少女的眼睛分明明如秋水，为何刚才在人群中却觉得她眉目不清？莫非自己是看走了眼？正疑惑间，忽然前方烟尘滚滚，行人惊呼走避，奔来两骑快马。当先一匹白马，马上是一名彪形大汉，后面黄马上则是一个高瘦的中年人。二人都是黑衣束装，腰上各自挎着一把腰刀。方易看他们的装束，心想这两人怕是什么大家门户的护院，或者是土豪商贾的保镖吧，热闹市集之上，行人众多，也不用这么横冲直撞吧？不禁心生厌恶，微微皱起眉头。却听彪形大汉大声吆喝：“前面耍戏的给我站住！”

两匹马从方易面前一掠而过，奔过那对父女的前头，拨转了马头，竟拦在老汉和那少女的面前。方易颇为惊讶，什么人竟会找上这街头卖艺的父女俩的麻烦？那老汉脸上微微变色，迅即又恢复了平静，向两人看了看，拱了拱手，问道：“二位爷台何事找老汉？恕老汉眼神不好，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二位了。”

彪形大汉也不回答，直钩钩地盯着少女，脸色发红，眼里迷迷离离，布满红丝，显是刚喝过酒。那少女见他盯着自己，无礼之极，双目含怒，正想上前质问，老汉一把拉住她手，缓缓摇了摇头。彪形大汉盯了一会，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挥了挥手，道：“走吧走吧，回去继续喝酒，没来由白跑一趟。杨公子看上的女人，哪能是这种又黑又瘦的货色。”

勒转马头，拍拍马臀，便欲离去。那老汉脸色大变，终于咬了咬牙忍住。忽听那高瘦汉子嘿嘿冷笑道：“老庄且慢。”

彪形大汉回过头，问道：“怎么，莫非老徐你自己倒看上这小娘们不成？”

拨转马头。那老徐却是一脸喜色，眼睛放光，怪笑一声，道：“这回庄老弟怕是看走眼了，这方面恐怕庄兄还要跟徐某人学学。”

那姓庄的诧异道：“怎么？难道这女子还是个美人不成？这倒是新鲜事了。”

老徐盯着少女，色迷迷地笑道：“兄弟有所不知，这小妞看起来皮肤粗制滥造，又黑又干，衣衫破旧不堪，嘿嘿，你看她五官端正，身材修长匀称，凹凸有致，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哎哟哟，这双水灵灵的眼睛，好象会说话。我看八成是自己有意装扮成这副脏模样。抓回去把这身破衣衫扒下来，拿到澡堂里洗搓干净，哎哟哟，嘿嘿，可惜，可惜……”那姓庄的问道：“可惜什么？”

姓徐的道：“可惜你我是没有这个艳福的，只要那模样给我瞧上一眼，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看了看老汉，又道：“铁匠张，我说的没错吧？你这双打过铁的手，能瞒得过徐某的法眼吗？”

那姓庄的赶紧去看老汉双手，果然满是老茧，当下喜形于色，笑道：“佩服佩服，老徐，这回咱们是立大功了。”

两人挎下马，一前一后，竟将父女两夹在中间。那少女不由自主地躲到老汉身后，叫了一声：“爹。”

老汉回头摸了摸少女的头发道：“云儿，莫怕。”

放下肩上的行当，从行当里掏出一把黑黝黝的大铁锤来。老汉一手持锤，一手把女儿拉近身边，沉声道：“光天化日，皇天在上，两位想干什么？”

此时刚过了午时，道上行人熙熙攘攘。见这架势，四周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附近一些怕事的小摊已经在手忙脚乱地收拾行当，手脚快的挑了行当走远，生怕无辜遭受牵连。方易先前听二人旁若无人对答，诧异不已，莫非这大唐盛世，法制之邦，中原繁华之地，竟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中，公然调戏良家妇女？看到后来，竟是要强抢民女了？那岂不是在说书里才有的事情吗？今儿却让自己给碰上了。惊讶之余，不禁动了侠义之心，缓缓走近。不过他还是头一回遭遇此类事情，并不知该如何应对，心想还是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再说。那两人想必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虽见有多人围观，竟视若无物，并不在意。姓庄的打了饱嗝，大刺刺道：“铁匠张，杨公子看上你女儿，那可是你的福气，好好跟我们走，包你有享不完的富贵，你也一把年纪了，何苦在外头四处奔波，沦落到街头卖艺呢？你不心疼你女儿，杨公子知道了，可是要心疼的不得了啊，哈哈哈。”

他自觉这几句话说地颇为在理，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姓徐的附和道：“正是如此，杨公子最是怜香惜玉，一般人连边都沾不上呢，老爷子这就请跟我们走吧。”

他想这女子既然是杨公子所好，说不准哪一天就高高在上，此时须先留一条后路，以便日后好相处，是以口气也客气了许多，居然改称铁匠张为老爷子了。那少女突然嫣然一笑，向他招了招手道：“你过来，我有话说。”

那姓徐的瞪着迷离醉眼，凑了过来，笑嘻嘻道：“姑娘有何吩咐，不如咱们回去了慢慢聊。”

那女子柔声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突然一记耳光，清脆响亮地煽在这高瘦汉子脸上。原来那少女外表虽然柔弱，性子却刚烈，恨他刚才出言轻薄，又自知自己父女两武功低微，决不是这两个悍汉的对手。事已至此，避无可避，唯有拼死一搏。是以将那姓徐的诱到跟前，果然一招得手。这一招叫“童子练丹”，乃取意于道童练丹时煽动炉火的动作，专煽对方耳光，招式平平无奇，手法却颇奇巧。那少女全力施为，“啪”地一声脆响，直把那姓徐的高瘦汉子煽得眼冒金星。那姓徐的急忙往后一仰，避开了少女接下来的反手一煽。原来这“童子练丹”是一招两式，乃正反连环两煽。姓徐的武功本是不弱，只因存了轻敌之心，那料到这少女会突然动手，此时只觉脸上火辣辣地，不禁勃然大怒，避开了那少女的反手一煽，揉身而上，一招“老藤缠树”，左手已经缠上了少女右手臂。少女大骇之下，左手立掌直插对方脸门，右手臂用力反扭，盼能摆脱对方的缠绕。那姓徐的冷冷一笑，并不理睬少女插向脸门的一掌，左臂加劲下绞，已经把少女手臂扭到背后。那少女身子不由自主地转了半圈，已经背对着对手，右臂被制，左手招式落空，情急拼命，身子往后力靠，左肘一个后锤。这已经是无招无式了，姓徐的焉能给她锤着，侧身一让，右手已经拿住少女左臂，同时往地上吐出满口血水，居然还夹着一颗门牙，原来那少女重重一巴掌，竟然把他的一颗门牙也打了下来。姓徐的心头发狠，手上加劲，那少女吃疼，忍不住叫出声来。铁匠张见女儿危急，大喝一声：“我跟你拼了。”

举起铁锤，向着姓徐的高瘦汉子扑来。姓徐的冷冷一笑，轻轻将少女一拉，将她拉到身前。铁匠张大吼一声，高举铁锤，想绕到姓徐的身后，不料脚下给拌了一下，摔在地上，刚爬起来，脚下又吃了一拌，重又扑倒。原来这老汉竟不会半点武功。那姓庄的彪形大汉赶过来扯住铁匠张后领，将他按在地上。这两人竟是有备而来，连绳索都随身携带，两人各自掏出绳索，就在这长街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将少女和老汉捆绑，手法甚是熟练。自那少女出掌反抗，到父女两被制，前后只不过三招两式，围观的人群还没有看过瘾，胜负已分。那少女见父亲被制，这时也停止了挣扎，厉声叫道：“放了我爹，我跟你们走。”

方易义愤填膺，热血沸腾，挤开人群，大喝一声：“放手！反了，反了！”

疾步走到那姓徐的高瘦汉子面前，右手食指直指到他面前。原来方易不善言辞，初出茅庐，见到这生平从未见过的不平之事，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只是凭着自身的义愤，满腔怒火，情不自禁地挺身而出，说完了这话，竟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了，手指直指着那汉子，睁大眼睛怒目而视。那姓徐的高瘦汉子见有人出头，倒是略略吃了一惊，手上微微迟疑了一下，往四周望了一望，见只是一位黑不隆冬的少年，除此并无他人，不禁又有了胆气，一边仍将少女双手捆住，一边喝道：“哪里来的小子，知道爷爷是谁吗？快滚快滚，信不信连你也一起拿了。”

猛然间又见这少年怒火冲天，正气凛然，四肢粗壮，身板结实，又见他背负长剑，显然是个习武之人，一时又迟疑起来。但凡平日里横行霸道，仗势欺人之徒，大多却是欺软怕硬之辈，那姓徐的也不例外，眼睛一转，转口道：“我们抓拿逃走的丫环，干你什么事？快快走开。”

见方易稍有迟疑，拉着少女转身就走。少女怒道：“谁是你们丫环？胡说八道。”

方易闻言展开身形，拦在那姓徐的面前道：“慢，把话讲清楚了。光天化日，居然强抢良家妇女，还有王法吗？”

那姓徐的听他讲起王法来，知道是个刚出道的雏儿，哈哈大笑起来，向那姓庄的道：“老庄，这臭小子跟咱们讲起王法来了，咱们是不是该把他们放了，回去面壁思过？”

姓庄的彪形大汉放下老汉，两步跨到方易背后，口中喝道：“跟这小子啰嗦什么。”

右手一个虎抓，径来抓方易后领。方易背后象长了眼睛，也不回头，侧身闪过。姓庄的一抓不中，微微一愣，当即一个横扫腿，径扫方易下盘，这招正是他的拿手好戏，叫“旋风腿”，刚才将铁匠张连拌了两跤，正是这招。方易此时仍背对着他，似乎并没有察觉。那少女惊呼出声来，眼见这旋风腿就要扫到少年的双脚，姓庄的正自暗喜，却见少年突然凭空身子一拔，在刻不容缓间右脚反踢。姓庄的大吃一惊，横肘斜封，方易在空中已经转过身来，双脚连环，急踢他面门。姓庄的大吼一声，双手虎爪连出，来抓方易双脚。这招叫“虎爪连环”，专破对方腿法中诸如连环腿，鸳鸯腿之类的招式，姓庄的习练纯熟，见方易双脚连环，自然而然施展出来。却不料方易这连环腿看似踢得急速，却全都是虚招，那姓庄的虎爪七八个连环抓，抓抓落在空处，方易已经右脚点地，左脚也是一个横扫腿，扫在他双脚上，姓庄的身不由己，仰天重重跌了一跤。这几下兔起鹘落，干净利落，那少女却是看得眼花缭乱，她本来见那少年受袭，正情不自禁惊呼起来，此时却又情不自禁地叫了声：“好，活该！”

那“好”字自然是称赞少年的身手，“活该”自然是送给姓庄的大汉的。方易对少女微微一笑，又指着那姓徐的高瘦汉子的鼻子道：“你放不放人？”

姓徐的高瘦汉子见方易转眼间就将姓庄的放倒在地，显然身手不俗，自己可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到口的肥肉又怎么舍得轻易松口放弃？仍紧紧抓着少女双手，恨恨道：“你是何人，杨公子的事你也敢管吗？”

方易怒道：“什么羊公子牛公子，眼下的事大爷是管定了，你还不放手！”

他见两人凶横，是以自称大爷了。姓徐的高瘦汉子狞笑道：“只怕你吃不了……”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哎哟”一声，不由自主半蹲下身去。原来那少女趁他分神说话，用尽全力，右脚跟突然狠狠一跺，一脚踩在身后敌人的脚面。姓徐的高瘦汉子正在说话，猛然吃了这一下，疼得呲牙咧嘴，弯下腰去。那少女趁机挣脱那姓徐的手，向前奔了一步，却被姓徐的忍痛拌了一脚，又在背后顺势推了一掌，少女双手反绑，身子失了平衡，不由自主向方易直跌过来。这一跌之势甚急，方易赶紧双手抱住，竟抱个满怀。那少女整个身子都伏在方易怀里，轻声羞涩道：“多谢公子相救。”

方易脸上微微一红，道：“姑娘站好了。”

刚要放开那少女，只听见脑后刀刃风声劲急，知是有人偷袭，知道此时若侧身闪躲，自己固然躲得开，那少女却必然躲不过这一击。百忙中一手操腿，一手操腰，将少女横抱起来，急速弯腰前俯，右脚反踢敌人下怀。那姓庄的一招偷袭落空，向后退了一步，避开方易的反踢，大声招呼同伴：“并肩子上，毙了这小子。”

当头一个“力劈华山”，双臂高高举起，大刀向方易头顶劈来。方易见对方中路下盘都露出空档，此时只要中路直入，便可后发制人，可是双手抱着一个近百斤的少女，招式施展不了，只得向旁斜跨一步，避开了这当头一击。那姓徐的高瘦汉子看出便宜，嘿嘿一笑，钢刀出鞘，狠狠往两人横劈过来。方易急怒交并，此二人与自己素昧平生，无冤无仇，却一上来就是刀刃相见，招式狠毒，便欲将自己立毙当地，显然不留半分余地。眼见钢刀劈来，无暇思索，急退三步，堪堪避开这一刀。那姓庄的又是当头一刀劈到，方易不退反进，展开步法，一个转身，已经来到那姓庄的背后，正要放下那少女，抽出手来拔剑，哪知那姓徐的老奸巨猾，早已看出方易武功高强，己方虽然是两个人，如果容这少年腾出手来，可万万不是这少年的对手，眼下唯一的机会，就是要让这少女绊住这少年的手脚，大吼一声，如影随形，竟一刀向那少女劈去。方易无奈，只好横抱着少女，又退了两步。数招一过，方易已经手忙脚乱。这少女也已经看出这两人的用意，急道：“公子快放下我。”

容不得方易细想，两把钢刀一前一后，夹着风声而来，方易骂了声：“卑鄙！”

，突然左脚勾起地上一块石头，右脚横扫。那石头夹着劲风，向挡在前面的姓庄大汉面门急飞过去，姓庄大汉吃了一惊，立刀一挡，只听“当”地一声响，火光飞溅。方易趁着这稍瞬即逝的空挡，提气向前疾奔。姓庄大汉正欲挥刀挡住，方易抬脚扫地，口中喝道：“吃我一石。”

脚下卷起一阵沙尘，姓庄大汉赶忙立刀挡住，却挡了个空。方易已经绕过他直奔而去，只听脑后风声，姓徐的钢刀也已经劈来，方易低头避过，脚下加劲，几个起伏，已经来到那匹白马跟前。方易向前一窜，手上用劲，将那少女轻轻放在马背上，挥手在马背一拍，道一声：“姑娘坐好了。”

在刻不容缓之间，拔出背上铁剑，反手架住姓徐汉子背后袭来的钢刀。此时那姓庄汉子也已经赶到，挥刀加入战团。原来方易虽然是初出茅庐，临战固没有什么经验，心思却颇细密，何尝不知这两人的卑鄙伎俩？只是他关心那少女的安危，绝不愿意让她有所损伤，是以明知放下这少女，自己自可立于不败之地，但也不愿做这样的冒险。他已看出两人中那高瘦汉子阴险老辣，是个劲敌。相比之下，那彪形大汉却比较容易应付，是以算好了时机，等那彪形大汉挡在前面之时，突然用石头袭击，飞沙迷眼，骗过了彪形大汉，一举将那少女送到马上。此时他缓过一口气来，铁剑“一马平川”“风雷乍起”，分袭两人。一时形势逆转，数招一过，那两人已经手忙脚乱，额头青筋勃起，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方易见二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抢人行凶，自己若是武功稍有不济，此时早已当了他们刀下之鬼，心头气愤不已，右手铁剑挥洒自如，架开二人招式，左手双腿却也不再容情，如狂风暴雨般尽在二人身上招呼。但他见父女俩已经脱险，只想对两人稍加惩戒，并不想出手伤人性命。两人已经步法散乱，招式松散，只有挨打之功，哪有还手之力？方易正将二人一顿痛殴，猛然想起那少女双手尚未松绑，骑在马上也颇为危险，那老汉双手被绑，躺在地上，也不知情形如何。赶紧抽出空放眼四望，见那老汉已经坐在地上，正设法解开绑住双手的绳索。那少女却坐在马上，脸上露出微笑，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见方易转头看她，不禁低下了头，神情甚是忸怩。原来这少女被方易放到马上，那马吃了方易一掌，一时惊慌，向前奔去。那少女双手反绑，只得尽量低伏在马背上，双腿夹着马肚子，摇摇欲坠，她心中害怕，却不敢叫出声来，生怕又影响了那少年。幸亏那匹马见主人没有走，又回过头，缓缓走了回来。那少女见方易局面占尽优势，正在痛殴两个恶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惊魂甫定，脸上露出了微笑，痛快之余，一双美目注视着眼前这少年。只见这少年剑眉朗目，身形潇洒，神气十足，朴实中带三分英气，那少女一颗心已经不知不觉得系在了少年的身上。此时正值盛唐，正是有史以来最开明的时代之一。人性开放，个性张扬，情怀宽广，达观向上，人心自信开朗，正是这一时期的写照。那少女正值青春年华，心性淳朴，少女情怀本多情，哪个少女平日里未曾偷偷编织些关于英雄豪杰的绮丽美梦？那少女见了方易这般少年英雄，禁不住心头荡漾，情愫暗生，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更何况值此流离颠沛落难之时，这少年挺身而出，救了自己父女二人。眼前的情形，正恍惚如梦如幻，平日里独自心中偷偷幻想的情节，此时竟然就在眼前，便如平日里心里编好的琴谱乐章，被这少年悄悄拨动了琴弦。正飘飘荡荡，浮想联翩之际，只见那少年在挥洒自如只见正向自己望来，四眼相触，不自禁羞涩地低下了头。方易见父女二人无恙，心中一宽。铁剑一绞，那两人钢刀脱手，方易飞身一个剪刀腿绞住那那姓徐的双脚，姓徐的跌坐在地。方易铁剑入鞘，缓步走到姓庄的大汉跟前。那姓庄的钢刀脱手，站在那里兀自目瞪口呆。方易问道：“还动手吗？”

姓庄的呆了一呆，自顾走到同伙面前，将他扶了起来。方易走过去给父女二人松了绑，将少女扶下马。那两人均是鼻青脸肿，嘴角流血，浑身上下吃了方易拳打脚踢，狼狈不堪，哼哼哈哈，默默拾起刀，牵了马，便想跨上马离去，竟连一句道歉的场面话都不说。方易心中有气，大声喝道：“就这么走了吗？”

那姓庄的红着脸道：“怎么，你还要留住我们吗？”

方易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二人道：“还不赶快向这位大叔和这位姑娘赔礼道歉，好有，告诉你们那个什么羊公子牛公子，不得再来纠缠！”

那姓徐的铁青着脸，显然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一时放不下脸来。突然似有所悟，眼前这少年武艺高强，又竟然不将杨公子放在眼里，那会是什么人物？突然想起一事，忍不住暗暗吃了一惊，拱拱手，颤声道：“徐某向各位赔礼，不敢动问这位英雄……高姓大名？可是清风寨……当家的？”

方易莫名其妙，道：“什么清风寨？我不知道。”

那姓徐的心中疑虑，迟疑片刻，欲言又止，又拱拱手，道：“清风寨可是……既然如此，徐某佩服之至，我们可以走了吗？”

方易回首看了看老汉，见他不置可否，脸上却略有忧色。方易挥了挥手，徐庄二人跨上马。那姓庄的是个粗人，可没有顾忌方易是什么人物，一直涨红了脸一声不吭，此时却突然叫道：“小子，有种的不要跑了。”

拍马绝尘而去。方易摇了摇头，心想到了此时，这二人犹如此张狂，看来刚才教训得太轻了。突然自地上捡起一块碗口粗的石子，力贯手腕，“呼”的一声，向那烟尘滚滚处挥去，只见那石块如离弦之箭，啪一声响，正中姓庄的坐骑的马臀，那匹马吃了一惊，马首高昂鸣叫，人立起来，差点把那姓庄的摔下马来，那姓庄的赶紧勒住缰绳，头也不敢回，夹紧马肚落荒而逃。方易哈哈大笑，回首见父女二人正向自己行礼道谢，赶紧收敛了笑容还礼。礼毕，方易见那少女神情憔悴，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不禁吃了一惊，关心道：“姑娘脸色不好，莫非刚才受了伤？伤在哪里？”

铁匠张回首看了看女儿，向方易道：“小哥莫担心，想必是饿坏了，这些天来东躲西藏，有一餐没一餐的，真是难为你了。”

掏出几个铜钱塞给那少女道：“云儿，你和这位小哥……”回头向方易拱拱手，“我老糊涂了，还没请教小哥高姓大名？”

方易道：“我姓方，叫我方易好了。”

铁匠张点点头，向女儿道：“云儿，你跟方小哥到这小店去吃碗面吧，此地不宜久留，待为父去结了房帐，咱们就赶紧走吧。”

向方易又拱拱手道：“大恩不言谢，我去付了房账，不远，就在左近，我去去就来，烦劳方小哥照料小女。我看那两人定非善类，不久想必又会回来找我们麻烦，老汉无能，还是避一避他们吧。”

方易慨然道：“大叔休要害怕，有方易在此，量他们也不敢乱来。”

铁匠张脸上露出感激之情，“只是……”他欲言又止，好一会，摇摇头，“等老汉回头再和小哥详谈。”

挑了行当，匆匆走了。四周看热闹的人群见好戏落幕，也慢慢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