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秀山对鸨母道：“我且问你，答错了一句，我把你舌头割下来喂狗。”

那鸨母浑身发抖，不住地连连点头。项秀山道：“这翠玉楼原本是谁开的？”

鸨母道：“原本是徐大官人开的，后来卖给了杨公子……眼下却是令狐公子的。”

项秀山道：“那姓杨的花了多少银子买的？”

鸨母道：“据说是一万两。”

项秀山听她所说的与赶车的所说无异，点点头道：“那什么令狐公子又花了多少银子买的？”

鸨母道：“这个……，老身就不清楚了。”

项秀山眼睛一瞪，鸨母战战兢兢道：“令狐公子原本与杨公子过往甚密，那杨公子死后，令狐公子说那一万两银子原本是他替杨公子出的，因此就接手过去了，具体情形，老身真的就知道这么多，不敢有半点相瞒。”

项秀山沉吟片刻，又问：“怡情阁、醉花楼和鸳鸯楼三处，怎么又落到那姓令狐的手上？他又花了多少银两买下的？”

鸨母哆哆嗦嗦道：“怡情阁、醉花楼和鸳鸯楼三处，共花了两万两银子。”

项秀山冷笑道：“你倒记得很清楚。便宜的很啊。嘿嘿。”

鸨母见项秀山脸色不善，忙道：“前两天令狐公子过来，将翠玉楼上个月所赚的两万两银子提去，说是要买下怡情阁、醉花楼和鸳鸯楼三处，当时老身有问起过他，他还说给多了他们呢，这怡情阁死了主人，只剩下孤儿寡母，因此卖的便宜一些，也是有的。醉花楼和鸳鸯楼两处，如何要贱卖了，老身确实不知，想必是怕了令狐公子吧。”

项秀山又嘿嘿一笑，道：“那令狐生平时都跟什么人交往？你可要想清楚了，细细回答。”

拿起桌布，随手一扯，一条条撕了下来，便如平常人在撕手上的一张薄纸片般。那鸨母战战兢兢，道：“令狐公子交往最多的，只怕就是玉翠楼的姑娘罢，晓翠、夏荷姑娘等等，还有就是醉花楼的小水仙……”项秀山笑骂：“不说这些，除了青楼女子，他跟哪些人常混在一起？”

鸨母思索片刻，小心翼翼道：“令狐公子交游甚广，结识的多是些达官贵人，象本县的县尉刘大人，县丞杨大人，主簿丘大人等，便是敝店的常客，还有郡里来的长史张大人，司马尉大人也来过这里……”项秀山啐道：“什么达官贵人？都是下流货色！”

鸨母赶忙道：“是，是，下流货色。”

她想长史大人和司马大人都已是从五品官职，比本县令狐县令还大了半级，这位好汉还说是下流货色，不知什么样的人物才够得上上流货色，当下赔笑道：“前几天还来了一个人物，据说与北方二圣大有关系，我看令狐公子对他甚是恭敬，亲自安排了翠玉姑娘出来相陪。连长史大人和司马大人都没有这等派头。”

项秀山心头突的紧了一下，皱眉道：“什么北方二圣？难道是安禄山和史思明？”

鸨母见他脸上变色，不知道是不是说错了，可是又不敢不回答，犹豫了片刻，迟疑道：“北方二圣……自然指的……想必就是这两位大人。”

项秀山道：“来的是什么人？你如何知道他跟北方大有关系？”

鸨母道：“来的却不是什么官府上的人物，据说是北方范阳圣龙帮的副帮主，好像是姓宋的。令狐公子平日里除了与那些达官贵人……下流角色交往，便喜欢结交武林高手，江湖门派……的下流角色。”

项秀山点点头道：“哦，你怎么知道圣龙帮与安禄山他们有关系？”

鸨母道：“那天，令狐公子带了十几个人过来，都是这一带有名的武林人物……的下流货色……大爷，我将此事与您说了，一句不漏，您就饶了老身，打明儿老身就回老家安安分分过日子，再也不做这皮肉生意了。”

说完又磕下头去。项秀山道：“起来坐下说话，若是说得明明白白，饶了你也未尝不可。”

鸨母却不敢起来，依旧跪在地上，道：“那天我闲着没事，便到他们隔壁房间喝茶，正好给我听到他们的谈话。”

原来那天鸨母见令狐生不让一帮女子相陪，心里好奇，自己偷偷溜到隔壁房间，假装喝茶，其实却是要探听他们在说些什么。鸨母接着道：“那天来的有伏牛山的贾帮主，洛阳铁掌门一个姓郑的，洛阳金刀门姓罗的，还有安徽九华山一个妙空和尚，沧州铁枪门帮主周大山，其余的也记不得那么多，多半是这些人带来的徒弟帮众，共有十五六个人，这些人平日都跟令狐公子交往甚密，见了那圣龙帮的宋副帮主，连令狐公子在内，个个恭敬有加，说了许多肉麻的恭维话，只有那洛阳铁掌门姓郑的，有些爱理不理，结果他们还对了一掌。”

项秀山哦了一声，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鸨母道：“一开始是令狐公子给在座各位介绍，说那姓宋的圣龙帮乃是燕赵一带赫赫有名的武林大派，帮众达数万人之众，乃北方武林泰山北斗。那姓宋的也不谦虚，开门见山，大致是说：‘在下此来，是来拜会中原各地武林高手，除了切磋武艺，更要诚邀各位加盟，共商大计。如今，圣龙帮在范阳、平卢、北京及河北各地，已经开设分舵二十余处，现欲在河南一带开创分舵，到时候就由在座各位主持河南大局，不知各位意下如何？’那令狐公子抢着说：‘久闻圣龙帮帮主龙大力前辈武功超凡入圣，威震四方，更得大圣爷垂爱，令二圣爷史思明收为义子，我等若能跟随圣龙帮做事，鞍前马后，那是求之不得，以后还要宋副帮主多多提携。’那姓宋的甚是得意，道：‘大丈夫立志高远，当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当今天下，环顾宇内，除了当今天子，哪一个比得上大圣爷爷的伟业？大圣爷爷拿脚跺一跺，那是天摇地动，连那杨丞相在内，都要抖上一抖。各位说说看，不跟这样的大丈夫，还能跟谁做事？’此话一落，连令狐公子在内，众人争先恐后，你一言我一句，都道有如此良机，那是一辈子也碰不上的机遇，请宋副帮主务必引荐，我等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以后跟随宋副帮主，鞍前马后，赴汤蹈火，那是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只有那洛阳铁掌门姓郑的问道：‘然则在河南成立圣龙帮分舵，却是要做些什么事情？是收徒练武呢？还是有其它事务；开创之后，又如何运作？受谁的指挥？等等，还请宋副帮主一一说明。’那姓宋的哈哈大笑，说道成立了分舵，还害怕没有事情做吗？大丈夫要么就不做，要么就要做大事。收徒练武，那是少林和尚干的事情，要入我圣龙帮，却是要有条件的。那姓郑的问是什么条件，姓宋的道：‘一是本身要有武功根基，或一技之长，是我圣龙帮看得上的人才，普通的庸才，那是门都没有的，二是要立誓效忠圣龙帮，从此服从圣龙帮号令，即便日后出将入相，终生不改此誓言。当然，若是加入我圣龙帮，那便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事，都有帮中兄弟相助，圣龙帮亦会根据各人所长，相助各人发挥施展才能，或升官，或发财，或豪据一方，那是举手之劳，各取所需，不亦乐乎。’那姓郑的又问，不知圣龙帮在北方各地，都有哪些人升了官，发了财？那姓宋的显然很不高兴，道：‘听郑二先生所言，似乎对在下之言颇为不信？久闻洛阳铁掌威名，今日倒想见识见识。’令狐公子忙道：‘大家自己人，何必伤了和气，郑兄有所不知，近来大圣爷爷以部将讨伐奚、契丹等建立功勋，请奏当今皇上，不拘常格，超资加赏，提拔将军五百余人，中郎将二千余人，其中就不乏圣龙帮英才，那是千真万确的事情，郑兄休要见疑。’那姓郑的显然给这话镇住了，不再吱声，可是那姓宋的似乎得理不饶人，非要跟姓郑的比试比试，后来终于还是对了三掌，似乎还是那姓宋的稍稍占了上风。”

项秀山暗暗吃惊，心里道：“原来这小小的雍丘县，竟然与北方的大帮派大有瓜葛。奇怪的是，圣龙帮此等人多势众的大派，优势和安禄山拉上了关系，为何看得上这小小的雍丘县？”

问鸨母道：“那姓宋的要在此处设立分舵，却是要他们做些什么？你可听清楚了？”

那鸨母道：“我也觉得好奇，见那姓郑的和姓宋的对掌，悄悄凑到墙壁逢里来观看，却不小心碰到一把椅子，隔壁就有所察觉，停了下来，差点没把我吓死，幸亏我脑筋转得快，马上拿了一瓶陈年好酒，过去敲门，假装是送酒过来，这才蒙混过关。不过之后就再也不敢去偷听了，后来他们说些什么，就不知道了。他们谈了一个多时辰，这才上了酒席，叫上晓翠、夏荷、秋菊等姑娘相陪。”

项秀山沉思片刻，起身道：“你与那令狐公子说，这翠玉楼他也赚够了，也该歇一歇，让别人来赚赚，你告诉他，让他转让给我，不多不少，我也出一万两银子，明日午间，过来接收——他来了便罢，他若不来，我一把火把这翠玉楼烧了，连怡情阁、醉花楼和鸳鸯楼三处也一并烧了，大伙一拍两散。还有，你告诉他，晓翠、夏荷、春香、秋菊、冬梅等等，反正这里的美貌姑娘，他一个也不能带走，否则，嘿嘿……”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拍拍屁股，出了门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