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小丽莎都在联系林七巧,约她去做药浴。林七巧答应了。关于辞演的事情她需要问问小丽莎的看法。那是一家专门为明星服务的药浴房,私密性非常好。林七巧一推门就看见小丽莎躺在木质浴盆里,为了防止蒸汽散发,圆形的盖子上只留一个小孔,刚好够露出一颗脑袋和双臂。“来得这么早。”
林七巧把背包和衣服递给跟进来的服务生,瞄了一样闭目休息的人,说。听到林七巧的声音,小丽莎倏尔睁开眼睛,眼睛弯成两道弦月,赶紧招呼她,“好妹妹,你终于来了!”
“真是好久不见了。”
服务生在她旁边的小桌上放了一小壶果饮,出门的时候轻轻地把门带上了。雾气蒸腾之中,林七巧歪着脸,满脸心忧地问小丽莎:“丽莎姐,你说我那件事能办成吗?”
小丽莎看着她,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说:“难度很大。”
林七巧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为什么?”
她不死心地问小丽莎。林七巧怎么会不知道事情难办,这几天以来她一直在跟剧组的人联系,根本就没有人理她这一茬。对方在拖,毕竟该拍的她早就拍得差不多了,林七巧手里根本就没有能够打出去的牌。“毕竟是公司投了好几个亿的钱,真金白银花出去了,哪能是你说辞就辞的……”“可是,明明可以找人重拍的,这部戏一样可以上映。我打听过了,是有这种先例的。”
林七巧赶紧替自己寻找借口。她在潜意识里想说服小丽莎,让她认同自己的看法——辞演的事情不是毫无可能。小丽莎叹了一口长气,她的头靠在木桶边沿上,两只阅尽沧桑的眼睛盯着白色的天花板,语气淡淡,说“你想得太简单了,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顺人心意的事情呢!先不说顶替的人能不能胜任你的角色,换人重拍,牵涉太多人的利益,补拍意味着拖延。现在的电影时间都是按秒算的,在开拍之前就订好了上档期的,错过了档期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没了。”
林七巧明白小丽莎说的在理。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嗓子里掖了东西,哽得她说不出话来。“傻丫头,你这是断了多少人的财路,当然有人不乐意了?这部电影明摆着就是要大赚的。”
小丽莎揉了揉她混沌的脑袋。“七巧,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小丽莎眼神里嘻玩的意味没有了,挺正经地问她。“你问吧。”
林七巧闭目靠在木桶上,语气中难掩失落和疲惫。“就差两场戏了,你怎么突然就死活不愿意拍了。我可是听说了,当初开拍的时候,导演本来已经答应换掉你了,是你自己坚持非要进组的。”
那时候,她跟江邵甫分开了,无依无靠,疯狂地想要得名得利,她疯狂地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她当时的想法是——即使是跪着,也要把这部电影拍下来。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林七巧迷迷茫茫地点了点头,后又痛苦地摇了摇头,说:“是我出尔反尔。”
“你这又是为了什么呢?七巧,我看得出来,你跟我一样,你不是软弱的人,我知道的,你跟平常人不一样。告诉我,难道你也认为这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吗?”
小丽莎的眼睛红了,她说得很急,有好几个音抖得几乎听不出来。“我当然不认为那是丢人的。”
林七巧郑重地回答她,“对于我和你,它是梯子,是我们摆脱困境的梯子。”
林七巧很激动,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她还没来得及不着痕迹地将它抹掉,小丽莎已经探过身子来,用温暖的手指来到了泪水滴落的地方。这是两个同病相怜的女人。林七巧也曾想过她为什么能白得小丽莎的关照和喜爱,平白无故地,她怎么就愿意处处为她排忧解难?这个问题答案,林七巧是知道的。那是因为她和小丽莎是一样的人。她们一样无依无靠,为了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