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邵甫，他不想让我拍这种电影。”

沉默了好一会，林七巧才说出了她辞演的真正原因。“你男人？”

林七巧点点头。“他对你好吗？”

林七巧又重重地点了几下。“为了个男人，放弃自己的事业，值得吗？”

小丽莎点了一只烟，吸了一口，又用细长的手指夹着它，胳膊微微一撇，姿势很是妖娆。林七巧仿佛能够听见心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重重地砸在她的心里。如果她真的办成了这件事，在电影杀青的紧要关头退出，对于一个演员来说，这是大忌，它意味着林七巧将彻底地离开这个行业。将来是没有哪个电影或者电视剧愿意交给她来拍的。这是自掘坟墓，无疑的。可是那是江邵甫，他为了她愿意背弃自己的家族，她又为什么不能做出一点牺牲呢？林七巧咬了咬牙，坚定地对小丽莎说：“值得！”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男人为什么非要让你辞演？”

小丽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顿时烟雾和热浴的蒸汽混合在一起。林七巧无法看清楚小丽莎此刻的神情。为了什么？这个问题，林七巧真的没有想过。她拧着眉，想了一会。睁着黑亮的眸子，她的眼睛干净得像澄澈的湖水，跟这张恬静的脸不同，说话的时候，林七巧的气息飘忽，声音忐忑，“可能跟裴川有关。邵甫一直都不喜欢他，他认为我之所以会拍这部电影是因为裴川他……他想……玩我。”

那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羞辱的成分就更重了。林七巧红着脸不敢去看小丽莎探索的目光。“呵，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小丽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冷哼。“这是真的，你相信我。裴川曾经跟我告白过，我拒绝他了。虽然他有说过可以做朋友，但是我……还有，我跟他拍那种戏的时候，他确实表现得很不正常，导演常常说他表现得好，只有我知道他只是借着拍戏的借口！”

林七巧急着解释，她想要说服小丽莎，因为她刚刚那声冷笑让她感到不安。小丽莎朝林七巧说个不停的脸上吐了一口浓烈的烟雾，眼神深沉地瞥了她好几眼。“邵甫说裴川是董总的人，还说董总为了补偿他给她找了好几个小明星，我就是其中一个。”

林七巧满怀期待地看着烟雾中的女人，她多么希望从这个女人的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对，没错。”

小丽莎终于回过头来给了林七巧一个正眼，同时从她的嘴里沁出长长的烟气。林七巧暗暗舒了一口长气。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七巧，你好好想一想，即使裴川真的是想借拍戏玩你那又怎样！这就是你的男人逼你退出的理由吗？戏都拍到这份上了，你一句退出，裴川占过的便宜就能找回来吗？别骗自己了，他只是觉得丢人罢了！”

林七巧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丽莎姐，你在说什么啊？”

她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我说他是嫌你脏！”

“不是的，邵甫不是那样的人。”

林七巧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我不认识这个人。有些话确实不好说满。不过七巧，有一件事我是知道的。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想替你解约，他怎么也得拿出一亿，这部电影明摆着是要大卖的，说句实话，说它票房十亿我都敢信。他就给了你一百万，糊弄谁呢？”

“可是，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的违约金是一百万啊……”林七巧弱弱地为江邵甫辩解。“七巧，你的聪明劲去哪了？一百万前面还有一行字呢，开拍前解约的赔偿金是一百万，这都要杀青了，还能是这个价吗？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一个商人怎么会不懂！”

林七巧彻底被说楞了。小丽莎的话就像是一记木棒，狠狠地砸在她的脑袋上。“能给我一支烟吗？”

当大脑中的那片惨白渐渐退去的时候，她脸色惨白地把手伸向了旁边的小丽莎。小丽莎怒其不争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把烟给她，吧嗒地打开金属打火机，替她点燃。“我还不知道你会抽烟？”

刚刚林七巧失魂落魄的样子把她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林七巧对那个男人是动了这么深的真情。有些不忍，语气也不由地柔和了不少。“早就会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烟气熏的，嗓音黯哑了许多。“女孩子抽烟不好，伤肺。”

小丽莎幽幽地说了一声，那样子还挺像一个良家妇女。林七巧盯着她手上烧着火星的烟支，小丽莎顺着视线望了过去。两个人对视了一秒，继而开怀大笑。她们还真是一样的人。谁不知道女孩子抽烟不好呢？脑子里烦扰的事情太多了，如果再不用烟气熏熏，还不得折磨死。“丽莎姐，你不知道。邵甫他为了我付出挺多的，因为我他的公司要倒了，现在他已经没有钱了，怎么替我解约？”

小丽莎只是笑笑，摇着头，说：“我只知道，你爱他爱惨了……”“咱俩都一样啊。”

末了，她又幽幽地补充了一句。闭着眼睛的时候，她想起了自己入行的旧事。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丢人。正如林七巧说的那样，她之所以愿意是因为它是一把梯子。这把梯子能救她的爱人一命。小丽莎的爱人也就是那个小导演。颇有一点罗曼蒂克的味道。贫苦的姑娘误入风月场。在乌烟罩气的地方，她还是干干净净的，就是一眼，她和她的客人坠入了爱河。童话一般就到此结束，上面会写——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只可惜，生活从来都不是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