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伸出来的手停留在半空中，江邵甫尴尬地收回到方向盘上，目不旁视地盯着道路前方，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语气罕见的柔和。林七巧转过头来，贪恋地看他开车时的样子。嘴角自嘲地勾起，她问他：“我今天的表现怎么样？你还满意吗？”

江邵甫的眼神晃了一下，脊背挺直，他隐隐明白林七巧要说什么，故作镇定，说：“说什么呢，就是普通的一顿饭，林林和邵飞你都认识不用拘谨……”林七巧轻轻地摇了摇头，她把发丝向上一拨，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就像是露水浸湿的荷叶，面容冷淡却让人移不开眼睛，说：“我不是3岁的孩子了，有些事你是可以跟我说的，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林七巧说的含蓄却足够江邵甫明白。她意有所指。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一下。一路上，他们谁都没有再开口。还没有到家，车子就停了下来。林七巧往车窗外望了一眼，看到车子不偏不倚正好停到一家药店门前。在浓黑的夜色之中，蓝色的招牌闪闪发亮。江邵甫作势下车，林七巧把他拉住，说：“还是我去吧。”

她知道江邵甫要买什么，那种东西还是女人去买比较方便。江邵甫回过头来，对她温柔一笑，说：“你还生着病呢，在车里好好休息。”

他的背影消失在药店门后。林七巧直到现在还沉静在他的那抹笑容里，就像是春天的暖风一样。直到现在她依然对他毫无抵抗力。很快，车门被人打开，一股凉风灌了进来，江邵甫边发动车子边看了几眼外面的天气，说：“快变天了，天气预报说下周有雪，你多穿几件衣服别冻着。”

林七巧怔怔地“嗯”了一声。其实，这种老夫老妻式的嘘寒问暖，她很受用。随手接过装着药品的塑料袋，林七巧打开看了一眼，“邵甫？”

她轻声叫他。“恩？”

林七巧想到一句话——男人开车的时候是最迷人的，她意识到事情真的是这样，江邵甫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道路，握着方向盘的小臂线条紧实，他听到她叫他不经意地回过头来，那一刻林七巧觉得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林七巧想到他们很快会有一颗爱情的结晶，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江邵甫愣了一下，继而用低沉的声音说：“我都喜欢。”

林七巧似乎有点不满意这个答案，她脑海里不断地描摹着一个小女孩的形象，圆脸，大眼，弯眉，小唇，“我想要一个女孩，人家都说女孩像爸爸，我想有一个像你的孩子。我会给她梳头发，给她穿漂亮的小裙子，每天都要带她到公园里散步，做饭给她吃，还有在家里一起等你回来……”林七巧说得很入神，以至于她觉得自己真的看到了那一天。她不是坐在车里，而是放着好多玩具的客厅里，那个孩子没有再她的肚子里，而是已经被她抱在怀里，孩子的嘴唇就像沾满露水的花朵，一张一合甜甜地叫她“妈妈”。房门从外面打开，孩子兴奋地飞奔过去，抱住江邵甫的小腿，开心地叫他“爸爸”。她也笑盈盈地走了过去，递给他一杯茶，然后顺手接过沉甸甸的公文包。他飞快地在她的脸颊上印了一枚吻，接着笑嘻嘻地把小女孩搂到怀里，亲她的时候故意用胡茬扎得她咯咯地笑个不停。江邵甫的鼻头一酸，他不敢回头，便挺直了注视前方的道路。夜色是最好的掩饰色。他的半边脸掩在阴影里，深邃的眼眶已经发红。车子缓缓地开进了车库，江邵甫拔掉安全带，转过身，把林七巧一把揽进怀里。“七巧，谢谢你。”

感谢，为什么要感谢她呢？林七巧觉得没必要，尽管江邵甫利用了她。从知道江邵甫中途接的那通电话是张林林的父亲打来时，她几乎可以确定自己被他利用了。如今，江邵甫这样感谢她，心中残存的一点希望也彻底破灭了。这一顿饭不知能值多少钱呢！想到这里，她的嘴角翘了起来。江邵甫把她叫来，不过是给江邵飞看的，是为了让他死心，让张林林安心。张父一直盼着张林林能够早日嫁给江邵飞，江邵甫这样做张父恐怕也很受用，高兴之余难免要给他投一笔钱，既能卖人情得收益，还能解决宝贝女儿的终生大事，何乐而不为呢！不过，这些都没关系，林七巧不恨他，亦不怨他。她甚至为能帮他做点什么感到高兴。她狠狠地咬住下唇，告诉自己，对，我很高兴！这一顿饭，对于江邵甫来说是一笔雪中送炭的资金注入。对于林七巧则是一个谜题的开解。江邵甫去Z大做过军训教官，那么，那张拣到的照片似乎也就有了答案。一想到江邵甫早就认识她了，林七巧就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其实，我的话没有说完。”

江邵甫的双手捧着林七巧的脸，四目相视，几乎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此刻，天空之上一轮明月当空，光色清冷。林七巧不解地看着他。“不论男孩女孩，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