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恨不得把那家伙拽到跟前，狠狠地教训一顿。看着腿上的红痕，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看见林七巧的嘴不由地咧开，他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她痛苦的吸气声。其实，他知道他们隔得那么远，周围又是嘈杂的人声，根本不可能听到什么，这一切只不过是他的臆想，逼真的臆想罢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心疼。坐在林七巧身边的女声看到那狰狞的痕迹，反应比林七巧还大，噌地站起来要去找她身后的那个男生算账，林七巧拉着那人的胳膊，使劲地摇了摇头。那个女生就是范蓁蓁。江邵甫默默观察了好几天，林七巧跟范蓁蓁的关系很好，几乎是形影不离的程度。训练重新开始的时候，安分了没几分钟，她身后的男生又开始发作了。江邵甫看到她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江邵甫实在忍不住，再这样下去，她的腿就别要了。他快跑了几步，把负责林七巧方队的教官叫到了一边，耳语了几句，教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男生故意踢林七巧的小腿。很快，那个男生就被调换了位置。甚至还挑了个别的由头，罚他蛙跳了两圈。那个时候，对于林七巧来说，江邵甫是她不认识的人，即使看到了也不过是一个帅气的教官而已。她根本没有记住他。更加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默默关注她，甚至是帮助她。第二天，林七巧的脚还是没有办法走路了。江邵甫看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曹场边上的马扎上。那张素净的小脸在太阳下晒得通红，大部分时间她都在看着踢正步的队伍，偶尔低下头来看看肿起来的小腿。在部队里，被踢伤是常事，所以消肿用的云南白药是常备品。江邵甫想给她，却又觉得这样贸然送过去实在唐突。因此一直犹犹豫豫不敢上前。后来就真的不需要他送药了，因为她的手里有了一大包。那是江邵甫第一次见到范世赫。林七巧面对范世赫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她在娇羞，忍不住甜笑，眼光从未从范世赫的身上移开过。他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似乎是有关医嘱的话，大概是一日三次，一次几片的话，听着听着林七巧竟然低下了头，耳根都红了。直到上午的训练结束，江邵甫跟战友们在食堂吃饭，他的脑海里还是不断浮现出林七巧耳根红软的样子。越想越是心烦意乱，他啪地放下了筷子，往外面走去。“哎，不吃饭，干嘛去！”

有人咋咋呼呼地问。“烟瘾犯了，出去抽根烟。”

他心烦意乱。在外面比军队里宽松太多，他们都抽空抽上一根，聊解烟瘾。“那你快点，不然吃的都没了。”

江邵甫闷哼了一声，穿着军绿色的背心，走到了食堂后面。那地方很是偏僻，密密麻麻的老树，枝繁叶茂，老干纵横。此刻，正是盛夏，树上蝉鸣聒噪。从裤兜里掏出藏了很久的烟，只有一根。他把它拿在手里，轻轻捋了一遍。脑子魔怔似的冲出一个念头，这还真是约会的好地方。他也上过大学，知道每个学校这样荒凉的林子都极受情侣欢迎。那么，林七巧会跟那个男生来这吗？他又无可救药地想到了她，想到了那个令她脸红耳赤的男生，越发烦躁。不耐烦地将烟支点燃，刚放进嘴里，他就听到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世赫哥，我好想你啊。”

一男一女立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他能听清他们的对话，中间密密麻麻隔着树干和半人高的灌木，倒是把江邵甫严严实实挡住了。江邵甫屈指夹烟，眼睛微眯，终于认出来，男的就是给林七巧送药的那个人，而女人是一直跟林七巧形影不离的小闺蜜。这三个人之间似乎有什么故事，他嗅到了诱人的味道，把烟嘴递到嘴里，沁出一长口烟气，机警地捕捉他们的谈话。“蓁蓁，我也想你。”

这一下，江邵甫有些明白了。这两个人才是一对，那林七巧呢？他看得明明白白，林七巧喜欢这个男人的，而这个人前……这些，她都不知道吗？“可是我不觉得你想我，这一次要不是七巧的腿受伤了，你根本就不会来看我！”

范蓁蓁撅着小嘴，眼圈瞬间红了，生气地推开了范世赫。范世赫却拽着范蓁蓁的手不撒，说：“不是我不来看你，你也知道的，母亲最近好像发现了什么，我们必须要保持距离。你别着急，等你大学毕业之后，我就去跟父亲母亲谈，我要告诉他们我喜欢你，要娶你，跟你过一辈子。”

小拳头在他的身上砸了几下，恨恨地说：“那七巧呢？你对她那么好……”范世赫一脸肃容，“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把七巧当做自己的妹妹。”

妹妹？如果林七巧听到这句话的话，一定会觉得又伤心又可笑。说到妹妹，范世赫怀里的范蓁蓁才是他真的妹妹呢！尽管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他们是一个屋檐下长大的，这个范蓁蓁是范父范母办了领养手续带回来的，他们的名字写在一个户口本上，关系一栏白纸黑字写着兄与妹。“可是，可是，爸妈还有林伯父、林伯母所有人都希望你们俩结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眉头深皱，范蓁蓁委屈极了，眼睛一眨，挤出两滴清泪。“他们是他们，我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蓁蓁，我喜欢的人是你，不是七巧。”

见她哭了，范世赫心疼极了，伸出一只手来温柔地抹去她的泪水。转眼之间，一只烟已然没了大半。轻轻一掸，一大截烟灰无声砸到泥土上。江邵甫想起范世赫给林七巧送药的场景，跟现在苦命鸳鸯似的神情面孔比起来，他确实可以称得上冷漠。可是那个傻乎乎的林七巧根本看不到，这个心里装着别人的男人，林七巧似乎爱得很深。“你跟我发誓，你一点都不喜欢林七巧。”

“我，范世赫，不喜欢林七巧，我爱的人是范蓁蓁。”

听范世赫这么说，眼睛熏红的范蓁蓁终于笑了。“呸！”

江邵甫猛地吐出自己口中的烟蒂，他只觉得心中憋闷，恨不得发泄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