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心中的震撼无与伦比。更让李青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以这黑衣青年将人冲击两丈的一箭,其力量强大可想而知。按常理而论,应该是箭矢射中时,立即贯脑穿过才对,怎么会将人带出两丈之后才钉在树干上?李青倒吸一口凉气,这黑衣青年的箭术简直匪夷所思。李青再次望向黑衣青年时,不由向他背后的黑色包袱看了几眼,目中更多了几分崇敬。接着,他急忙拉了李弋,上前俯身就拜:“恩公救命之恩,我父子没齿不忘...”谁知这青年却突然伸出双手,托住了李氏父子下拜之势。“李大人不必如此。我出手救你,只因当年受过你的大恩。”
“大恩?”
李青有些错愕,心中一时之间却对这青年没有任何印象。“敢问恩公如何称呼?”
李青问道。“我名叫岳震,原本也是玉京城人氏。”
“岳震?”
李青觉得这名字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听过,但一时之间怎么也记不起来。岳震看到李青久久搜寻记忆,于是继续道:“李大人可能早已忘记,但岳震对李大人的恩德一直铭记在心。十五年前,玉京城发生过这样一件事:一个纨绔恶少指使下人当街殴打一位卖跌打膏药的穷苦汉子。那汉子被打成重伤,等人抬回家不久便死了。那穷苦汉子有一个十六岁的儿子,名叫岳震...”岳震轻声说起往事,语气毫无波动,李青突然记起来,惊声道:“你是岳震!”
“李大人想起来了?”
听到李青说话,岳震停下回忆。李青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岳震,仿佛他脸上开出牡丹一般。当初岳震的父亲被人打死,岳震在掩埋了父亲之后,怀揣一把尖刀,在那行凶的恶少家门附近一连潜伏了三天。三天后,那恶少从外面玩乐归来,喝得伶仃大醉,岳震突然冲上前去,一刀捅在那恶少的心口,然后又杀死了恶少身边的两名小厮。但他也因此被人擒下,送到官府定罪。当时李青乃是刑部郎中,执掌京畿刑判。李青憎恶那恶少仗势对平民行凶,又心念岳震杀人乃是为父报仇,并不违背孝悌大义,所以一力排除众议——免去岳震杀人的死罪,判为发配充军...李青心中不由唏嘘叹息:十五年前自己一念之仁,让岳震免去一死。十五年后,岳震因此出手搭救了他父子二人的性命。看来,凡事冥冥中真有“因果”。从记忆中抽回心思,李青突然神色一凛,对岳震肃然道:“原来是岳将军,是在下失礼了!”
“当年岳将军为父报仇,因此发配到西北边陲的神武卫充军,后来在下从兵部同僚口中得知了将军的传奇。岳将军竟然在十年之间,从一名戴罪的小卒,成为一军统领。岳将军的传奇已经开始被史官立传,定当成为千古美谈...”李青对岳震言语间充满钦敬,而且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真心。岳震脸上平淡如故,抬手一挥道:“也是岳某命不该绝,用敌国军士的人头换了几年富贵。”
李弋听到父亲和岳震对答,心中惊骇到无以复加。按照大秦军制,共有十八卫大军直接听命于皇帝,六率大军受皇太子节制。每卫有军士十二万,设大将军一名。大将军之下,又设都统六名,每位都统分掌一军,一军有两万人马。“十年之间,从一名充军的罪卒,一路升为一军的都统,这得积累多少军功?割下多少敌军的头颅啊?”
李弋心神激荡。“天下竟然有如此传奇的人物!史官果真应该为他立传,彪炳千秋!”
李弋目中,除了对岳震的无限感恩之情,景仰之色更加炽烈。李弋望着岳震,心潮突然澎湃不已:“我爹爹蒙冤流放,又差点被人所害,幸亏有岳将军救下性命。但是以现在看来,我想要以科举进入仕途,回到玉京城的权力中心,从而为爹爹昭雪报仇已经不可能。我若效法岳将军,投身军中,以军功晋身...”“等到有一天我兵权在握,就可重返玉京城...”李弋想到这里,不觉热血沸腾。李青不知李弋心中所思所想,只是心中却有些疑惑。李青问道:“岳将军乃是神武卫的一军都统,怎么会来到此地,救下我父子?”
“什么都统?李大人再也不必提起。两个月前,我杀了靖远侯的小儿子郑烨,离开了神武卫。”
李青闻言失声道:“你杀了靖远侯的小儿子?”
岳震道:“不错!那郑烨心胸狭隘,妒忌我出身低下,却能与他同为都统。在两个月前的一次战役中,我和他一道追杀敌将,他却从背后放冷箭射我,我一怒之下便把他给杀了...”听岳震说到这里,李弋忍不住击掌赞道:“杀得好!这等无耻小人,就该一刀杀了!”
李弋因为父亲被吴礼义诬告,家门横遭剧变,对不仁不义的无耻小人最是痛恨。听到岳震杀了暗箭伤人的郑烨,心中立时觉得痛快无比。李弋心中突然思道:“男儿就该恩怨分明,杀伐果断。人生如同这位岳先生,方才称得上‘快意’二字!别人谋我害我,我定当一刀杀之,这才是大丈夫,真豪情!”
岳震望了一眼李弋,嘴角轻轻一弯,然后继续道:“我心知不能继续留在神武卫,所以就此离开军营。此后我暗中回到玉京城祭拜父母,却正好听闻李大人被皇上降罪流放。为了报答大人当年活命之恩,我一直暗中尾随在大人身后。本心就是要寻个地点解救大人脱难,今日这四个狗才要谋害大人,所以正好出手。”
李青心中万分感慨:“这岳震真是至情至性的男儿,只是杀心重了些,动不动就要取人性命。”
岳震话毕,伸手解下肩头那个尺许大小的蓝布包袱,递向李青道:“常言道:救人须救彻,杀人须见血。这里是两百两黄金,李大人权且收下,然后带令郎寻个妥善的安身之地吧。我这就再去玉京城一趟,杀了吴礼义那个狗贼,替李大人报仇除患。”
李青心知自己已是罪臣之身,眼下岳震为了救他父子,杀了刘虎四人,流沙原却是万万去不得了。心中一叹之后,李青就要拜谢岳震,却见李弋抢先向岳震拜倒在地,开口说道:“岳先生!请您收我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