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把手机放至顾展博眼前,“这是她刚刚发给我的短信。”
顾展博不意外柔柔怎么会有蓝盈盈的手机号码,既然她都能如此神通广大了,想必这点小事她还是能轻松解决的。“既然她邀你了,你先看看她想做什么再说,不过你答应我,不能轻易答应她的任何条件。”
这件事是冲着他来的,他能做的,只有让蓝盈盈按兵不动。“嗯。”
柔柔倚在玻璃窗上,装修复古的咖啡厅里只有星星点点的几个客人。她的眼神斜视着窗外,她在的一旁有一颗茂密的大树,秋天没有削去它的生机。它依然繁茂,可以完全盖过过大的日头。柔柔的食指弯曲扣着瓷白的被子,修长的手指骨肉分明,不同于上次的鲜红,这次反而换成了有些邪气的紫色。红唇微微启开,衣领半敞,白皙的皮肤再配上性感的脸蛋,就连蓝盈盈也微微一愣。比起柔柔的露骨,她反而有些过于古板,只是不失大气,婉约华贵,也算另一种风景。“顾太太。”
语气里总有些漫不经心,可是上挑的尾音确确实实含有挑衅。“尤小姐。”
蓝盈盈礼貌颔首,两个人一轻佻一稳重,截然不同的感觉河径分明。“你想喝点什么,我买单。”
“和你一样,咖啡就好,不过买单就不用了,这点钱就不用尤小姐费心了……”蓝盈盈的态度平和,在顾家的这些日子中,她一点点的淬炼,即便心里如何,面上都能装出几分平静。柔柔是在风尘里打滚的女人,她的身上不管再怎么掩饰都总会有恶俗感。那是故意打扮出来的感觉,是专属于她们这行的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装扮。柔柔很坦然,并且从来不掩饰,被包养不过是让她看起来只属于一个男人。实际上,她的过去早就已经烙印在所有人心中。蓝盈盈总有自己的教养,不会轻视任何一个人,也不会轻视任何一种职业。柔柔初初是有些恼怒的,对于她这样直白的不留情面,她的面子上总会过不去。然而蓝盈盈没有表现出别的意图,在柔柔狐疑的眼神中依然淡定如故。柔柔这才发现,她没有轻视她的意思,只是确确实实不想这样罢了。想通了这一点,也无所谓更多了,“顾总的能力果然是不能小觑。”
“没想到这么快就查出来了,不过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们一直没有更多的动作?”
反而是她这个罪魁祸首来主动出击,让她这个主动的人成为了被动的人。蓝盈盈不急不忙的说道,“现在不是见面了吗?其实我今天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我比尤小姐更好奇,为什么要对嘉鸿集团下这种黑手?”
柔柔撕开糖纸的动作犹如一件艺术品一样,她稍稍低头,锁骨在她的动作下看起来更加迷人。“难道不是你们逼我这么做的吗?”
蓝盈盈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他们逼她?这是什么逻辑?他们根本就没见过几次。“我们做什么了吗?”
她还很好奇,这个我们是她,还是顾展博,还是她和顾展博。不过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顾展博无误了。能让女人恼羞成怒的不过两个字,男人。“不是你们戏耍于我吗?”
她对顾展博有感情没错,可她就算是干这一行,也不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柔柔把那天晚上的事情仔细的说了一遍,最可恶的是顾展博醉酒之后的故意捉弄。其中又添油加醋了不少,说的绘声绘色,完全可以在演讲界独当一面了。蓝盈盈都不禁为她觉得可惜,既然有这么好的才华又为什么要沦落在这个地方呢?见蓝盈盈心不在焉,柔柔有些气不过去,“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啊?”
她说的很详细,第一次跟人吐露了这么多,这么丢脸的事,更重要的是,对象还是顾展博的太太。她都不敢想象她能这么没有防备的说出来,只是蓝盈盈总有一种让人想要倾吐的欲望。不过或许是蓝盈盈身上的气质太让人感觉舒服了,她自在的仿佛回到了那段无拘无束的日子。那时候现实没有这么浮躁,她也还没有这么世故,现在只要看见一点天真她自己都忍不住嘲笑。她有什么资格?蓝盈盈不知道柔柔的心路历程,当然大概知道了也是不会在意的。两个本来就不相干的人谈的更深也不过是给对方看自己伤疤,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终究没有什么不可能,成为朋友其实也是一瞬间的事。虽然话是这样说没错,可当蓝盈盈认认真真道歉的时候。柔柔还是被她感动了一会,被人尊重的滋味她其实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再有了。“你是第一个认真跟我道歉的人,就冲着这一句,我也决定跟你化干戈为玉帛。”
柔柔举起咖啡杯,以咖啡代酒,一口为尽,蓝盈盈自然不能佛了她的面子。咖啡很苦,不过能够轻易的解决完这件事,她的心情也松快了几分,现在只觉得连热的人发红的阳光也不那么难受了。易跃流的生日就在这几天,这一天,顾展博是独自过来的,蓝盈盈体贴他想一个人说话的心情。顾展博在墓前的时候,一大片的风吹过来,花以一边倒的姿态。山谷里有几座相连的小山丘,绿草如茵,这里和外面的世界完全是两个天地。像是两种季节一样,炳勤花被花农照顾的很好,定期施肥修剪,等它成熟之后再采摘下来。易跃流的生日变成了一个不可描述的一个日子,悲伤的气氛总是会让人无力,愤怒。所以顾展博在看见跪的虔诚的戈娜的时候只有满腔的愤怒,他很想揪起她的衣领。让她整个人离开地面,再把她抓回她该待着的地方,以他的力气,他完全可以这么做。可是一段时间不见,她变得他快要不认识她了,这还是那个爱干净爱整洁,在乎形象的高傲的大小姐吗?或许还是,可是现在的她变得太快,不修边幅,仔细看,光线直垂下来,居然能从中发现几根银线。她憔悴了不止一星半点,半个月没见,她灰头土脸的出现在他眼前。如果她是为了博得一点同情和原谅的话,那么她或许有那么一点成功。他做不到完全硬下心肠,看着她如此痛苦的模样,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然而他的声音还是又冷又硬,给冷风又增添了几分冷气,看起来更加没有人气。“你来干什么?谁允许你过来的?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还是回去吧!”
说到最后他总有深深的无奈,她跪在墓前,低着头。散乱的头发挡住了她的一大半上半身,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的悲伤。她在哭泣,地面被一滴又一滴的泪水打湿,变成了泥土色。他的喉咙一哽,再也说不出什么伤人的话。他们悼念的是同一个人。伤害对方的同时也是在伤害自己。揭对方的伤口也是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如果你是来看易跃流的话,那么你现在已经看到了。虽然他不在了……”“可是我想他现在应该过得很好,所以你的自责成为了最没用的东西。”
“现在你这样的做法只会让他不得安宁,如果你想得到原谅的话。”
“那么我告诉你,易跃流从来没有怪过你,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顾展博的语气淡淡的,可是像一把锋利的小刀,一刀又一刀的划在她伤痕累累的心上。她宁愿他嘶吼,宁愿他强烈的恨不得她去死,也不想他这么的平平静静。被遗忘的人是她,被排除在外的人也是她,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缅怀他的资格。“我现在已经不恨你了,所以你以后不必再来了……”原谅这个词曾经是跋山涉水也难以跨过的。可是对现在的顾展博来说,易跃流已经不在了,那么所有的怨恨也应该随着他烟消云散。所以他成全易跃流,也成全戈娜。顾展博来的时候是空空如也的。手上什么东西也没戴,顾展博只带上了思想里的最后一点过去。他是个向前看的人,然而以前的东西复刻在老旧相机的底片里。已经永远尘封。“为什么不恨我!”
顾展博转身走了两步,戈娜嘶哑难听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他的脚步没有停,停下来也无济于事,他们现在已经是桥归桥路归路。在没有任何牵绊。而戈娜也正是意识到这一点,才想极力的挽留。只可惜,顾展博一点机会也没有给她留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然而不管多少个为什么回荡在这里。也再也不会有人笑嘻嘻的来回答她的问题,她喊破了嗓子,那个人也不会出现了。一次错误,换来了永远的悲痛。不公平,可是似乎找不到公平的法门。接近年尾,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顾家大宅门前也贴上了个剪成的囍字。公司里的人就等着这一天,年末了,年终奖金就该到账了,年假也该放了。公司里一片喜气洋洋,顾家也是人来人往,送礼的人不断,停都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