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袭城第二日,白天一天,他依然是绕马来回巡视东西城门,城上乡勇们看张飞都看的烦了。 你一个人,走又不走,你又进不来,还呆这里干嘛。 只有张飞时不时发疯逼近城墙时,城上的黄巾才放箭还击。 到了中午,太阳毒辣,城头黄巾大半下城躲太阳去了。 水昨天就喝完了,太阳暴晒之下,张飞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驾!”
一夹马腹,张飞又逼近城下骂战。 任凭张飞骂的多狠,城上的黄巾还是稀稀拉拉的一些,未有增兵城上的迹象。 稀稀落落的箭雨射来,张飞被迫再次远离城墙。 黄巾军对张飞熟视无睹了,到了下午,张飞哪怕就在城前十步,哪怕就在城门前吊桥下,黄巾军射都懒得射他了。 一是浪费箭,二是没多大用,露头还可能被张飞反射中。 于是就这样到了晚上,城头黄巾稀落,不似昨日,任凭张飞怎么挑衅,城上依旧。 张飞见此,照旧绕城射火,马蹄声环城不息。 城上火把较昨夜少了许多,见此,张飞心里有了计较。 又绕城一圈之后,张飞悄悄远离城池,把马就地栓下。 然后张飞徒步走了一里路,到城池以左小树林里,找到了藏在这里藏了一天的哨骑。 一见哨骑,张飞便交待,“从昨日至今夜,俺用疲敌之计,惊扰了黄巾一日多,今夜间城头火把稀疏,相比黄巾军不堪疲惫,大半睡下了。 且黄巾溃兵未能入城,白日黄巾只见了我,未见你等。 今夜,可这般这般……” 张飞和八哨骑一一耳语,把自己的计划告知。 —— 许久不闻马蹄声,城上黄巾举着火把,小心往城下去看,城头黄巾嘀咕着,白日那给厮走了吗。 正这时,马蹄突然又起,城头的黄巾军赶紧把脑袋缩进城垛之后。 “城上的鼠辈听着!早日开城投降,可免一死!”
熟悉的爆喝声再次响起。 马蹄声很近,张飞已离城墙二十步内,手中战旗指着城上,嘴里骂骂咧咧,要无胆鼠辈出来受死。 有较大胆的黄巾偷偷露头一看,火光中,模糊不清人影,黑马上豹头环眼的,不是白天的黑厮,又是谁。 张飞骂了一阵,朝城垛上射了几箭,便退回黑夜中去了。 张飞退回黑暗中之后,黄巾军们还能时不时听到马蹄声。 此时,在夜色的掩护下,张飞和七名哨骑,共计八人,矮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朝城墙一角摸去。 马蹄仍从城西面时不时传来,张飞他们摸到了城东城墙之下。 城上的火把城下照出了一条模模糊糊的光带,摸近二十步左右了,再往前易被发现。 张飞和七名哨骑趴在地上,平贴在地上和大地融为了一体。 张飞瞪大着眼睛,悄悄捡起抓起一块土坷垃,朝城墙角砸去。 砰! 土坷垃砸在城上,砸的粉碎,然而城墙垛后,没有人影出来。 没人。 “走!”
张飞压低声音跟哨骑们说到,起身爬了起来。 腰间环首刀抽出,咯嘣一声用牙咬住,张飞另一只接过哨骑们用拆掉的马缰绳做成的套圈拿在手里,然后快步小跑过了二十步远的光带。 张飞力大,手中套圈甩了两圈,呼啦一声扔上六七米高的城上。 一下没套着城墙垛,套圈拽了回来,张飞又扔。 第二次,他成功套上了城垛。 用手拽了拽,试过强度,张飞刀咬在嘴里,双手拽着绳子,一个助跑咚的一声踩在了城墙上,张飞就要拽着绳子,一脚一脚踩上城去。 突然城上火把一亮,“谁!”
一个路过巡夜的黄巾军伯长把火把伸出城外,探头一看,看到了正要抓着绳子爬城墙的张飞,和城下聚在一起的哨骑。 看到了人,“官军来了!官军在这儿!”
黄巾伯长大惊,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这一段城墙上,火把乱摇,人影乱动,城上黄巾举起弓弩就朝张飞众人射来。 “退!”
偷城失败,张飞恨恨的丢掉缰绳,接过哨骑抛来的盾,且退且走。 弩箭嗖嗖射来,跟着张飞的哨骑不眨眼倒地大半。 等张飞和哨骑们退回黑暗之中,城墙上人影杂乱,火把通明,黄巾军弩箭不要钱对着黑夜里乱射, 张飞约莫退出百步外了,一回头,一听脚步,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许是没逃出来,全折在城下了? 张飞一拍脑袋,远看着火把大亮的城头,暗叫晦气。 张飞是地主豪强,五百乡勇,是他用真金白银召来的,虽是乡勇,但对张飞这个地主老财来说,他把乡勇当成了自己的下人家奴,当成了自己的私产。 折了乡勇,张飞只觉心疼,但无有一点同情。 在张飞想来,你们本事不济,运气不好,折在黄巾箭雨下,怪的了谁。 再说了,当兵吃粮,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张飞把手指压在舌头之下,一吹口哨,听到他的声音,黑马载着马上的骑士来到了张飞身边。 骑士下马,张飞上马,然后仅剩的两人回到了城左小树林里,马都拴在那里。 张飞一人回来,不见别人。 剩下的唯一一个骑兵小心翼翼的问,“将……将军,我家老三呢……” “我们去偷城,被贼崽子们看见,一轮箭雨下来,全折在城下了,你三弟真是……命背!”
张飞语气相当淡漠,几条人命,他满不在乎。 人家跟你卖命,死了你说人家命不好。 黑暗中,看不到哨骑的表情。 “家里等着打完仗,让老三回家寻个媳妇呢,折在这可怎么好……”哨骑的声音弱弱的说到。 “将军,我回去找我家老三……” “你个憨怂!”
张飞破口大骂,“回去寻死吗?”
哨骑沉默了。 树林里呆了一夜。 第二天天蒙蒙亮,张飞和哨骑带着几匹没了缰绳的马,去和大军汇合了。 骑在马上,哨骑忍不住不住后头去看。 这连三弟尸首都没能抢回来。 哨骑出发之时,关将军就说,哨骑不可恋战,发现敌情立刻回转,上报敌情为第一要务。 不该攻城的。 晨曦之中,被张飞昨夜攻城吓的一夜不敢睡的黄巾军们,待天亮,黄巾对着城下指指点点。 三个偷城的乡勇被迎面射来的箭射死在城墙根下,还有其他三个乡勇背后中箭,在离城墙二三十步不等。 最后一人,当时中箭未死,在地上爬了很远,在地上留了长长的一道血印,最终死在了离城墙七十步远的地方。 若是当时有人把他带走,或许不会死的。 中箭虽然麻烦,失血和感染都要命,但义军中有了李孟羲,他说不定会有办法。 见了昨夜战绩,黄巾军士气大震,他们把死掉的乡勇拖回去,挂在了城墙上耀武扬威。 张飞丢了蛇矛,被城中黄巾尽情嘲笑,而今挂在城上的尸体,是对张飞更大讽刺。 张飞确实粗中有细,先用疲敌之计,让黄巾精疲力倦,然后再偷梁换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让一个哨骑骑着马吸引黄巾的注意,让黄巾军以为他张飞在东,然后他去偷西墙。 黄巾军大半注意力都在防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差点就让张飞偷城成功了。 或许吧。 兵行险招无妨,失败也无妨。 可是不该拿士兵的命不当命。 纵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就算要让士卒用命,自古遣用命之卒,赴死之士,皆重赏,怎能无重赏而用鞭子逼着士卒卖命。 每一个微不足道士兵的生命,都是胜利天平上的筹码,应慎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