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感慨,老爹老了。那个在深湾呼风唤雨的男人,原来也有老的时候。上了车,后方人群送行,即将走上军伍之路的时候,周添覃蓦然回首,却见老爹在人群的尾端默默跟着,悄然拭去眼角的泪水。从那时,周添覃就发誓。他势必要在军队一路高歌,披荆斩棘,待到某日衣锦还乡之日,他能够让那个男人一脸宽慰,荣光满面。而事实上,他也做到了。十年时间。他先踏破西竺国都,燕然勒功,三夺天功,封狼居胥,官至极品,最后龙雀帅服加身,权倾朝野!万里山河,举国都是他的江山!可功绩再辉煌,再煊赫。都掩盖不去周添覃此时沉痛的失落。那个让他不辞万里,立下豪言壮志的男人已经不在了,这满身的功勋,顿时索然无味。周添覃双目涣散,看着天边残月,下意识低声呢喃道,“老爹,你看到了么?”
孩儿如今已经叱咤山河,举手投足间便可挥斥方遒了,足以让你骄傲了,你在那苦海无边的黄泉,能看到吗?忽而,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或是,是因为周添覃太过出神,太过伤感的关系,全然没注意到那一袭来到身边的月白色长裙。婀娜身姿,皎洁安宁,遥与狼牙月相辉映。成清看着眼前这个怔怔失神的男子,不知为何,内心忽然一酸,仿佛能感受到笼罩在周添覃身上的,浓浓的悲伤。她揉了揉鼻子,悄然在周添覃身边坐了下来。花前月下,良久无言。过了很长时间,周添覃看了身边的成清一眼,“你怎么来了。”
“我每晚都有散步的习惯。”
成清将发丝捎到耳后,轻声道,“对了,之前救了我,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谢你。”
“谢谢。”
周添覃没说话,只是摆摆手,示意无须客气。成清担忧地看了周添覃一眼,安慰道,“三天之后,就是向老先生的葬礼了,亡者长已矣,节哀顺变。”
周添覃长叹一声,“道理我都懂,是我自己的问题。”
接下来又是长久的沉默。夜久语声绝。“其实有时候,亡者仙逝,并不代表完全的消亡,”成清忽然道,“只要这个世界曾有他们的痕迹,他们这一生,就算有意义。”
“就如我的母亲,在我心中,她就从未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