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敬安目露惊色，“难道这就是中午姐姐带回来的那两条大鱼做的？”

“对啊。”

黎娇娇说着便在出锅前的鱼丸鲜汤里洒下几根中午采来的黄花菜，掐着时间待其刚断生就连同鱼丸一起捞上来。鲜汤鱼丸被分装在三个碗里，汤面上还撒了细碎的香菜增加香味。黎敬安眼里有活，不用黎娇娇指示就手脚麻利的将鱼汤豆腐舀起来装进钵里，还小心的把锅边上的饼子扣下来放在盘子里。天色有些暗了，孟先生便在院子里的花树下支起桌子摆好椅子，待饭菜碗筷一上桌三人就围坐在一起，嗅着空气中传来的淡淡槐花香。槐花的味道淡，很快就被碗里鱼汤霸道的香味掩盖。黎敬安用筷子夹起一颗圆润饱满的鱼丸放在眼前看了又看，愣了愣神后又咽了口唾沫。“趁热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鱼肉真的能剁的这么细吗……”“当然，不过很考验技术就是了。”

所以她要做还是挺难的，但是对空间的粉碎机来说也就是洒洒水的小事儿。“姐姐莫不是天上下凡的食神仙女，竟然能够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黎娇娇失笑出声，“说的什么胡话，又是神又是仙的，你少贫嘴，赶紧趁热吃吧。”

黎敬安咬了一口鱼丸，嘴里只感觉软糯弹滑，而且居然没有一丁点腥味，满满的鱼鲜味儿。然后他便不满足于小口品尝，而是快乐的大快朵颐起来，还不小心被热汤烫了嘴角。他的窘样看的黎娇娇脸上的笑都没落下过，西游记说的猪八戒吃人参果眼下可算给她看到现场了。“先生，您觉得怎么样？”

黎娇娇很期待孟先生的反应，毕竟他好歹还在京城里当过官员，总是个有阅历且见过世面的人。孟先生只尝了一口眼神就亮起来，“这是我吃过最好的鱼丸，一点都不腥而且入口软滑有弹性。”

黎娇娇有些惊喜，“这么说，先生觉得能够比得上您吃过的鱼丸？先生真的没有哄我开心吗？”

“那是当然，鱼肉本就不好去腥，更别说还做得如此劲道，怕是京城的厨子都很少有这样的手艺。”

他正说着，又夹起了碗里的黄花菜，有些疑惑的问道：“这个花朵看着好生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这是我在村里河滩边上采来的黄花菜，略微汆烫断生就可食用，味道可好了先生你快尝尝。”

不用黎娇娇多说孟先生已经将夹了一朵入口，鱼汤的鲜味很好的中和了黄花菜的脆嫩，两者结合给了舌尖极大的满足感。“没想到村里这季节随处可见的黄花也能使用，娇丫头的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神奇的知识，懂得这么多。”

正在狼吞虎咽的黎敬安闻言抬起头，嘴边还沾着汤汁，兴奋又自豪的回答：“那当然，我姐姐可是受了观音大士点化才清醒过来的，懂这么多是很正常的事！”

“观音点化？”

孟先生仔细的打量了一眼黎娇娇，眼神清明灵动、微微含笑看起来落落大方。想起她之前目光呆滞瑟缩的样子，孟先生一时之间竟然很难把记忆中黎娇娇的脸重合起来。黎娇娇也不闪躲，任由孟先生打量，毕竟他现在是黎敬安的先生，也算是自己人，自己这么大的变化总要让他接受的。正当黎娇娇有心想要润色一下说辞时，孟先生便点了点头，“娇丫头好福气。”

看来他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只是不要在村子里这么说，小心被别有用心的人胡乱传言说是沾染邪法。”

“我知道的，谢谢先生关心。”

“嗯，先生信你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人。”

欢声笑语过，一餐毕，三人坐在院子里消食。“先生，我明日要去一趟镇上，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带回来的？”

孟先生报了一串书名，足足七八本，都是黎娇娇之前在缘来书铺见过还有些印象的，价格倒也不贵。“都是安安现在需要的吗？”

孟先生眼底带着笑意，“不止敬安，你也有份。”

“我？！”

黎娇娇惊了。在现代寒窗苦读十几年就算了，好不容易来到这女子不用读书的地方，居然还要让她捧书本！“先生您没有说错吧，我应该是不需要这些……”看着黎娇娇惊慌的神色，孟先生脸上的笑意放大，“可是担心银钱？没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今我也姑且能够算是你们父亲，买书的银钱包在我身上。”

说罢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胖墩墩的银元宝。目测约有十两重。“我早年在躲避追杀时身上还带着几块玉佩，当掉后换了些银钱，以后敬安读书的事不用担心，虽然我现在现钱只剩下这十两但是我还有一块玉佩可以当掉，足够他赴京赶考的费用了。”

黎娇娇和黎敬安闻言感动不已，心中对于孟先生也更为敬佩。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明明可以让自己过得更好，却安然的选择了这个小地方，住着破旧的屋子，吃着粗糙的饭食，穿着补丁的衣服，连平时习字都是用最差的竹纸和秃毛的笔。他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他时刻不忘死去的妻女。而现在，他竟然愿意为了他们姐弟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这份心就值得他们铭记。“先生，其实我们有银钱的，只是我还要再攒一些才能带着你和安安搬到镇上。”

这次轮到孟先生惊讶了，“你们还有银钱？”

黎娇娇眨了眨眼睛，指着桌上还未收拾的汤碗，“我卖了菜谱给镇上的春晖楼，明天去也是打算卖这鱼丸配方的，所以先生把自己的钱收好，您年纪大了轮到我们做弟子的孝敬您。”

“没错没错，虽然我现在还没钱，但等我的字拿得出手时我也会去抄书卖钱孝敬先生和姐姐！”

孟先生听了，眼角都笑出泪花，泪花嵌在他布满皱纹的眼角，看的人心里微微发酸。随即他便又捋着胡子笑了起来，“此生得你们二位弟子，老夫无憾了。”

在春天的暖风里，飘荡着淡淡的槐花香，那沁人心脾的香气里还夹杂着几丝名为欢喜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