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黎娇娇揣了两个煮熟的鸡蛋和张婶子一起搭上了牛大勇的牛车到春溪镇上，她俩都是牛车的常客了，谈笑都显得十分自然。只是今日牛车上还多了一个冷着脸的老妇，这人娘家姓白，是和何老太娘家一个村的，两人自年轻时关系就好。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们能玩到一起就说明她们本质上都是差不多的人。平日里白老太受老姐妹的影响，对黎娇娇也没个好脸色，此刻她们同坐一辆车就显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看着黎娇娇摸出两个煮熟的鸡蛋递给牛大勇时白老太直接张嘴嘲讽，“个败家的赔钱货，随手就掏出鸡蛋这么金贵的东西，真是不知道好歹。”

黎娇娇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懒得搭理他。白老太见黎娇娇不睬她，也自觉无趣，便转头朝着牛大勇发难，“大勇啊，你看我今儿出门忘记给你带坐车费了，下次再给你补上哈。”

说是下次，其实就是不会给了。牛大勇闻言神色有些尴尬，车后坐着三个人，两人都给了报酬偏生年纪最大的耍赖不给，那他现在干脆都别收了，不然显得太不平衡。“张婶子，娇娇妹子，要不我今天还是不收东西了吧，就顺道载你们一程。”

张婶子瞥了白老太一眼，见那位老神在在的靠在车左边哼歌就不由得心疼牛大勇一把。可怜见的，怎么就遇见了这老泼皮。“大勇啊，该收还是得收，总不能让你白白帮忙不是，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啊。”

见张婶子开了口黎娇娇也接话，“是啊大勇哥，你就听婶子的话别推辞了吧，她是为你好。”

白老太看着三人一番推拒，白眼直翻，哼了声便又侧过头去。最后牛大勇还是红着脸收下了东西，以为他也知道不能开这个不好的头，不然以后拉人都像白老太这样那他不亏大发了？牛车晃晃悠悠地摇在土路上，今日恰好是赶集，比平时热闹了不少。牛大勇是来镇上摆摊卖自家编的竹筐，而张婶子和白老太则是来摆摊卖自己种的蔬菜，只不过今天几人都显得格外兴奋的样子。黎娇娇不解，“婶子，你们今日怎么这么高兴？”

张婶子笑眯了眼，脸上的皱纹像一朵盛放的菊花，“你还不知道呢吧，昨日新县令带人将县里各镇的地痞都除了个干净，现下摆摊再也不用教保护费了。”

“要是往日里去摆摊啊，先不管赚不赚得到钱进了那条街就得从包里掏出五个大子儿，咱村里人都还好，一月也不过赶集那几天来摆摊，倒不至于收的太多。只是这镇上的摊贩们才真是伤筋动骨，但凡想要反抗就会被人打个半死。”

黎娇娇皱了眉头，“难道之前的县令都没管过吗？”

“这如何管？衙役和地痞们勾结在一起，指不定这保护费里还有一部分进了县令腰包呢。”

说着张婶子像是又想起来什么好笑的事，咯咯的笑个不停。“娇丫头啊，你平日吃完晚食不枉村口大槐树下溜达，真是错过了好多精彩的事儿。就前儿，黎大康去镇上听来的，说是前任李县令卸任的时候专门偷偷让师爷和衙役安排托儿给他送万民伞。”

“后来你猜怎么着？这事儿被新来的许县令知道了，他手下人一查就把那群托一个不漏的抓出来，让李县令丢了大脸。”

“李县令平日里好日子过惯了，天高皇帝远的没人压在他头上他就胡乱处理公务，现在可好，据说这些事儿都被传到皇上耳朵里了，他日后指定是别想升迁了，说不定当官的路子直接就黄了。”

黎娇娇对这位敢于肃清歪风的许县令很有好感，但是为官者不都是讲究个一步三看吗？“那位许县令做事雷厉风行的，难道就不怕得罪人被人暗中穿小鞋吗？”

“这就要说到另一件八卦了。”

这次是牛大勇接起了话头。黎娇娇眨巴着眼睛，“大勇哥，你也知道？”

张婶子笑道：“那当然。你别看大勇一副老实害羞的样子，实际上可爱听这些琐碎事儿了，我每回村口大槐树下准能遇到他。”

牛大勇一只手挠了挠头，憨憨的笑着，脸上还带着一丝被拆穿的羞窘，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兴致勃勃地继续八卦。“是这样的。听人说许县令家在京城那边也是大族，家里势力大着呢，不是区区一个李县令可以惹得。而且许县令好像是因为被什么事儿牵连才被贬到白江县来外放，照他的家世在这儿待够三年估计就得官复原职了。”

“原来是这样啊。”

黎娇娇有些唏嘘。很快就到了镇上，几人分道扬镳。“娇娇妹子吗，还是老样子，一个时辰后在这里等着。”

黎娇娇点了点头便朝着人堆里走去，不久就站在了春晖楼门口。在门外招揽的还是上次见过的那个小二，黎娇娇便朝他笑了笑。那小二一见到黎娇娇，笑意立刻真诚了几分，上前迎她进门，“黎姑娘，今儿这么热闹怎么一个人来啊，令弟呢？”

“今儿不休沐，被先生抓着用功呢。”

“那感情好，小公子机智聪明日后定是个金榜题名的。”

“借小二哥吉言，烦请帮我引见下掌柜叔。”

“好嘞，您先在这大厅坐下喝点茶水。”

黎娇娇取下了自己背的小背篓放在地上，然后落座在靠近二楼边的一张桌前。此时还不到午饭时间，店里一楼只零星坐着几个人喝茶聊天。这春晖楼内里布置的还算雅致，进门两侧就摆放着颜色淡雅的春兰，墙上挂着长副的山水画和一些文人墨客酒醉后的题字，给人的感觉分外雅致。而且一楼也被分为三个部分，最中间是人来人往的区域，这里的茶位费稍微便宜，两侧都是拉了青纱帘的简易包间，适合三两好友对饮或独酌。由此可见，这春晖楼的东家应是个品味甚佳的人。没等几分钟，掌柜就笑着走来了。“黎姑娘，好久不见啊，你上次卖给店里的蕨菜可是给我们涨了好一波人气，现在一到饭点基本是桌桌都要点来尝个鲜呢。”

“那就好，我还担心这镇上的人不好这一口呢。”

“没有的事，现在何止这镇上，就连县里的大户都时不时来尝点这新鲜的时令菜。”

说到这里，掌柜刻意点了一句，“我手下人今早就往白水村赶，现在估计已经到了，是去收购蕨菜的。”

黎娇娇顿时会意，“那就好。我前儿已经告诉过我隔壁的婶子了，多谢掌柜叔给我机会送这个人情。”

她不傻，掌柜提前给她说要去白水村就是给她机会送人情，毕竟这蕨菜到处都是，也不是非得要去她白水村啊。掌柜得了谢，脸上笑意越发真诚了。他喜欢跟聪明人讲话，这样能省不少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