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巧姑姑眼也不眨的瞅着白老夫人的神情，眼见着她从愠怒到眉开眼笑。红巧姑姑是个惯会讨巧卖乖的，而且最擅长观察人的表情。尤其是她伺候了大半辈子的白老夫人，她的喜怒哀乐都关系着她的荣辱恩宠。所以观察主子的情绪早就已经是刻在她本能里的反应了。这会儿见白老夫人喜笑颜开，红巧姑姑自然就熟门熟路的开始搭腔接话。“哟，今儿少爷定是表现的极好，不然老夫人您的表情也不会这么开心。”

“这俗话说的好啊，笑一笑没烦恼，老夫人您就应该多笑笑才是。”

“您看您笑起来多有福气啊，就连咱们这些奴才见了啊心里都跟沾了喜气似的。”

白老夫人嗔怪地看了红巧姑姑一眼，“你啊，在我身边几十年了，这惯会装乖卖巧的本事倒是一点没落下呀，反而还愈渐精进了。”

“那当然，多亏了老夫人您疼人，将我们这些做奴才的都打发的极好，老奴这才一大把年纪了还有这个精气神儿与您说笑。”

红巧姑姑这么一说，白老夫人心里更加舒坦了，就连脸上的笑意也更开了一些。红巧姑姑见状，便顺势继续往下问道：“虽不知今儿少爷在学堂里做了些什么，但定然是极好的，不然怎的竟让老夫人露了笑呢。”

前面铺垫了许多都只为了这句话。三少爷寇满是白老夫人最小的孙子，也是她的心头肉。这点从她愿意千里迢迢陪着孙儿来这地方历练就能知道。毕竟这白江县再富庶，基础设施也跟不上，就连发展程度也比京城差远了。所以红巧姑姑若是想要讨得心仪的赏赐给自己攒棺材本儿，就要不着痕迹的夸赞寇满，这样白老夫人一高兴，不就什么都有了？白老夫人想起刚刚那本子上的内容，自己还未说就开始笑了，“这小子啊，今儿总算迈出去一大步，居然肯舍下他那可笑的面子给人道歉了。”

“虽然还不是那么有诚意，但是小老虎知道低头就是件好事。”

白老夫人说着，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眼神里带着些深沉的内容。“比起在京城那不装南墙不回头，四处打架斗殴还死要面子不道歉的强。”

“男儿应该在乎面子，却也不能太过注重面子，须知一切皆虚妄，唯有这人啊，得脚踏实地的。”

“要谦虚、要真诚、要守拙、要慎独，这几点都缺一不可。”

白老夫人看向蓝天，眼神悠远。“我希望阿满长成和他父亲、兄长一样的君子，却又不希望他太过禁锢与那些儒道礼义内。”

“”他和他二姐就适合活泼不收拘束，但也不能轻松太过，否则让马儿脱了缰就咱也难以追回。”

红巧姑姑静静的听着白老夫人说话，仿佛在她身上看着了些智慧的光芒。她知道白老夫人不是在跟她说话，她是在跟自己说，跟远在京城的老尚书说。他们夫妻养育了一子一女，到寇满这代才人丁兴旺起来，所以他们更注重教养。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寇满的性子就像马驹脱了缰，只知道飞驰，根本拴不住，所以闯了些不大不小的祸。他们家倒是不在意丢了名声什么的，他们是官宦人家，是纯臣，最在意的当然是圣上的看法。要知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们家兢兢业业了几代人，在寇满之前一直都是代代单传，所以寇老尚书对这两个孙儿的教养十分看重。长孙寇池，跟他的父亲相似，是个端方君子，行事进退有度，是个堪当大任的。长孙女寇蔓蔓，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不喜欢一般闺阁女喜欢的文静物什，反而喜欢舞刀弄枪、比武赛马。至于幼孙寇满，不知道隔代遗传了哪位祖先，活脱脱一个恶霸作风。在京城的时候就喜欢打架斗殴，不知打了多少同僚，官员家的儿子孙子，甚至调皮捣蛋到在圣上那里都挂了名。别家被圣上记住都是因为立了什么功或者是才华学识特别出众，要么就是长得特别好看。可他家呢？堂堂户部尚书，主管衙门资金钱财的衙门总管的孙子居然是靠调皮捣蛋在圣上那里留了印象。光这一点就能让其他同僚嘲笑老尚书一整年了。所以为了让孙子离开京城这样他有恃无恐的环境，他们忍痛下令让他回族地好好反省，顺便在那吃吃苦，说不定还能长进些。寇老尚书的祖籍在徐州府清溪县，但是他却没有将寇满扔到清溪县，而是让他去了另一个小县城白江县。目的有两点。一是这白江县的县令是许家人，所以这白江县风气定然会肃清。二是这白江县联通葛江，有知名的驿站，时常也会往来一些外藩商人，这可以让寇满学到更多东西。三是这白江县地方比清溪县小，寇满能够闹腾的地方不多，闹腾腻了索性也就老实了。白老夫人当初跟着来也是为了让这个督促计划来的更有时效些。竟她知道自己疼爱的孙儿是什么德行，这个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的主。要是这里没人能镇住他，他估计能把天给捅个骷髅。但是白老夫人没想到，这效果居然来的这么快，这才来多久啊？两三个月吧，她家孙儿就学会放下身段了，还会主动为自己做了的错事道歉，这可是过去几年都没学会的东西啊。真真称得上是意外之喜。“红巧，你下来让人去查一下四季食店的掌柜是什么人，底细一贯都得查清楚，要是些虚伪的人就趁早断了阿满与他们的联系。”

“好，奴婢稍后伺候了您用饭就通知人去办，保准这两三日就给您差个清清楚楚。”

白老夫人点点头，心情十分畅快，转头挥了挥手道：“今日的记录我很高兴，你去我屋里拿东西赏，该拿什么你自己心里有主意吧？”

“有的有的，奴婢知晓！”

红巧姑姑脸带喜色，这盼望着的棺材本不就有着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