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透窗而过。睡梦中的路笙微微蹙眉,抬手臂挡在眼前,醒了。掀起被子起床,一只手横腰而过,把她摁在床上。“再陪我睡会儿。”
男人的声音柔软而懵懂。懒洋洋躺倒,路笙身体发软,不想再动弹,思绪却越加清晰。昨晚,顾城请她吃饭,庆祝她玄幻剧杀青。毕竟是男朋友邀请,她不能不给这个面子。并不是像路笙所想,顾城包场某家饭店——顾城请她到自己名下一处别墅,亲手做了五六道家常菜,用作下酒。桌面立着烛台,吊灯光线昏暗。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心动。路笙捏着酒杯,一个没忍住,亲了他一口。然后,就和他纠缠在一起。亲热的画面从眼前划过,路笙脚尖勾起,又有些心痒。侧头。顾城还在睡,闭着眼,长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纯美,安静,无害。完全看不出来也想不到,他是那晚坐在银白色奔驰车中的男人。他很危险。无论从哪方面讲,她都该远离他!似是察觉到路笙离开的想法,闭着眼的顾城揽上她腰肢,把小女人带进自己怀里。两人紧紧挨着,路笙耳朵贴在他胸口,听到一声一声沉稳的心跳声。刚升起远离的决定,就这么变淡。再一次妥协,路笙对自己很无奈。心中叹息,伸出手臂,勾住他肩膀,让自己靠得他更近更紧。完美的晨间运动结束。路笙裹着被单,失神地倚在床头。顾城腰间围着浴巾,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从卫生间出来,坐在路笙旁边,捏了捏她脸颊,“饿吗?”
路笙侧头揉头发,就此避开他的亲昵,“几点了?”
顾城眸光微闪,抓住她左手腕。左手腕上,有两道伤疤。拇指摩挲着这两道疤,“还早,不到九点。我叫了饭。”
说完,在路笙额头印下一吻。起身,扯开浴袍,往身上套衣服。精壮的腹肌,完美的腰身,在晨光下完美如艺术品。路笙愣愣看着,目光追随他每一个动作。顾城回头。视线相撞。她把被单拉倒下巴的位置,若无其事地移开眼。顾城眸光微闪,嘴角微微翘起。他的女孩,正抱着被单,蜷腿倚在床头,下巴抵在膝盖上,光线从肩头勾到尾椎,腰眼处盛了上好的雪白牛乳。沉静,甜美,沁人心田。顾城坐在她身边,连带着被子,搂住她的腰,亲了亲她眼角。如此近距离,看清她剧烈颤抖的睫毛。忍不住把声音压倒最低,对她耳语,“好不容易休假,你有什么打算?”
白瓷一般的脸庞透出微红。路笙摇头,大半张脸埋进怀中。顾城只能吻到她发心。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眼中闪过幽深诡异的光芒。“路笙……”他连名带姓地叫她。但只叫了她一声,久久没说话。路笙诧异地抬头,“什么?”
他想问她为什么和龙爷扯到一处,又把疑惑压在心底。若她不想告诉他,即便他问,她也会用谎话哄他。顾城摇头,“没事。”
床下地板的手机震动。路笙刚动,被顾城摁住手背。顾城附身捡起手机,给路笙。屏幕上来电信息显示“哥哥”。顾城很识趣地离开。路笙攥着手机,嘴角抿紧,看着顾城关好房门,才接听。路澹说:“小笙,你跑哪儿去了?”
路笙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和顾城在一起。只是说谎让她很愧疚,声线也比平常低。“我突然想爸爸妈妈了。昨天在公募待了一会儿。本来想回去。但时间太晚,不想走夜路,就在附近的民宿住下了。”
路澹不疑有他,没继续追问,催促他,“你尽快回来。我刚和小方商量前天晚上见龙爷的事,小方有些想法。咱们几人一起琢磨。”
挂了电话,路笙用最快速度冲澡,穿好衣服,出卧室。顾城胸前系着围裙,坐在餐桌前。餐桌上摆着两碗粥一叠小菜。昨晚上庆祝的酒瓶已经收拾到垃圾桶里。路笙只和他打了个招呼,“我有事,先走了。”
就窜到玄关处,往脚上套高跟鞋。重重的关门声在屋中回荡。顾城靠着椅背,点了一根烟夹在手里,手指头不闲,操作自己的手机。扬声器中传出路笙和路澹的通话——昨晚上路笙熟睡后,他在路笙手机中装了一个芯片。芯片可以跟踪路笙的一切消息。听到路笙说爸爸妈妈,顾城掐灭烟头。他也好久没去看父亲了。顾城的父亲,顾博观,堪称T市奇迹。上世纪只身一人来T市打拼,短短二十年创造了无人匹敌的商业王国。可惜两年前发生意外,现在变成植物人。每个孩子都很崇拜父亲。顾城也不意外。在顾城眼中,母亲虽然和父亲关系冷淡,但母亲一直温暖着他,而父亲,则是他一直仰望的,无法超越的偶像。这个偶像,现在躺在冷冰冰的医院里,顾氏也交到自己手中。顾城永远忘不了那天,父亲失足从楼梯上摔下来,母亲跪在父亲身边,哭花了妆。医生把父亲送进抢救室,护士关上门,母亲扑倒门上,不停捶打,哀嚎着跪在地上。一个女人失去丈夫,有太多无法言喻的悲痛。更让人心寒的,则是父亲躺在抢救室中,公司那些元老股东,被顾城亲切称之为叔叔伯伯的人,一窝蜂涌到走廊,要求按照持股数额清算财产。如此,顾氏将不复存在。那些人退而求其次,要求重新选举董事长。显然,所谓清算财产,只是给乔翠兰一个下马威。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要夺权。那时候的他,只是个学生,张着双臂护在母亲身前,恶狠狠瞪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叔伯……推开病房的门,顾城走到床尾,居高临下看着顾博观。顾博观紧紧闭着眼,好像永远不会醒来。顾氏的创始人,现在只能依靠医疗器械存活。顾城闭了闭眼,只觉巨大悲愤郁闷涌上心头。他在心中轻轻问:爸,早知道今天,你当初还会招惹路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