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笙回到兰馨佳苑。方愚和路澹围着茶几而坐，茶几上摆着茶盘。方愚用镊子捏起公道茶杯分茶。路笙坐在路澹旁边，和两人打招呼，“干爹，哥。”
路澹看了眼路笙的素颜，更没怀疑路笙去墓地的说辞。因为职业习惯，路笙很擅长打理形象，但看望已故的父母，绝不会浓妆艳抹。“刚才我们哥俩讨论了一下。从黑道入手找证据，风险有些大，也没有成效。小方在T市有朋友，我们可以约那位法官出来。不过……”路笙皱眉，“怎么了？”
路澹一脸为难。方愚说：“你还记得监狱那场大火吗？”
“事后，我托朋友调查。那天值班的狱警全部被换，典狱长也跟着倒台，没多久死于注射过量胰岛素。线索都断了。我最近得到消息，两年前出庭审判的法官，现在卷入受贿案中，自身难保。”
路笙聪慧，立刻明白方愚的意思，“干爹的意思是，当初着手审判的法官，可能只是个虾兵蟹将，按照上面人的意思做事。我们得找到上面人。”
“找法官上面的人，也从这个法官入手。区别在于用什么方法。”
路澹一口饮尽小小茶杯中的茶水，“小笙，我们先礼后兵。就不信翘不开他的嘴。”
所谓礼，便是由方愚出面，请法官吃饭。法官知道自己有麻烦，不敢拿方愚的钱，不敢胡乱得罪人，一口咬定两年前的案子没毛病。方愚一无所获，也不生气，亲自送法官上车，笑眯眯地叮嘱法官，路上注意安全。法官暗自松了口气，摇上车窗。看到驾驶座上年轻的男人，副驾驶座上妆容精致的女人，只当这两人是司机和秘书，扯开衣领，摆足了官架子，“去……”司机悄无声息地发动车子。法官身体后仰，闭目养神。车子拐进一条无人的空巷子。法官发觉不对劲，猛地睁开眼。前排的司机和女人已经下车。法官推车门，车门锁的很严实，他找手机，想联系人接他，没想到口袋空空如也。想起上车时方愚叮嘱的“路上注意安全”，立刻出了一身冷汗，当即大叫，“有没有人……来人啊……”大概一个多小时候，法官叫累了，打算破窗而出，用尽各种办法，车窗玻璃纹丝不动。法官缩在车里，脸色惨白。这时，路澹和路笙从车窗两面走来。路笙摁了下遥控器。车窗玻璃缓缓降下来。法官听到动静，趴在车窗上，“你们是谁？为什么害我？”
路笙手指头转动车钥匙，歪头问他，“法官大人，路笙这个名字，您还有印象吗？”
中午方愚刚说了路笙的案子，法官怎么会不知道？再仔细看这女人的脸，慢慢和记忆中被告席上的女孩子重合。当年，这个女孩子站在被告席，全程很懵懂，她的辩护律师本来就站在原告的立场，面对原告律师提出的种种质疑，一直都不予以反驳。自然，这女孩子败诉。他记得清楚，他判的罪名是杀人未遂，服刑五年。本来该送入本地的监狱，但被调到郊区的重刑犯监房。半年后，郊区监房发生火灾……法官脑子转的快，眼巴巴地凝望着她，“孩子，袭击公职人员是违法行为，你不要做傻事。今天我就当没见过你，你快走吧。”
路笙垂眸看着他，忽的笑了，眼角眯出狭长的笑意。路澹从后备箱中取出一个油壶，直接泼在车身上，又掏出一个打火机，手腕翻斗，打火机嘎巴嘎巴响。车中全是汽油味。法官急的满头大汗，声音变了强调，“你们……要做什么？”
路笙看他被逼到极致，慢条斯理地说：“当初，你仅凭顾城一句证词，就说证据确凿，判我五年。半年后，又派人火烧监狱。这口恶气，我怎么都得出！”
法官吓得口不择言，“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哦……”路笙也掏出一个打火机，慢慢举到法官面前，幽蓝色的火苗静静燃烧，法官盯着火苗，头皮一阵发麻。路笙声音突然软下来，“我从监狱出来，就投靠了龙爷。今天，也是得了龙爷准许，来会会你。法官大人，你有什么未了心愿，和我说。我一定帮你办妥身后事。”
龙爷是本地一霸，多少人奈何不了他。法官眼中一片灰白，“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当时我的秘书提建议，不要得罪顾家。”
路笙冷笑，“顾家只是有点钱，怎么就不能得罪？”
法官缓缓说道：“顾家不只是有钱。顾家和上面的人交情匪浅，尤其……”面色一变，龙爷的人，怎么会不知道顾家的底细？路笙反应很快，扬声一巴掌抽上去，“老实点。”
路澹突然说，“行了，吓唬吓唬得了，龙爷不想闹大。”
路笙吹了下手上的美甲，“算你好运。”
两人一前一后走远，法官发现车门突然能推开了。赶紧下车。在满是汽油味的车中待着，他总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刚下车，就见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在不远处抱胸站着。看到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镜眶，“法官大人，我家先生有请。”
法官摸不清楚状况，舔着笑跟西装男走。走出巷子，趁西装男不注意，拔腿往另一个方向跑。不出一分钟，法官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西装男架着胳膊抬回来。带着金丝框眼镜儿的男人冷笑，仰着下巴上了一辆商务别克。法官也被推上别克。上车的动作太猛，他姿势不太漂亮。进车后，双膝着地，两只手撑在膝盖前……抬头，看到一截藏在西裤裤管中的小腿。视线再往上移，是隐在衣摆中的棕色腰带，腰带质地沉静内敛，一看就价值不菲。再往上……法官失声，“顾……”顾城弹了下食指。自动门阖上。车中只有顾城，特助，法官三人。特助看了眼耳边戴着的蓝牙耳机顾总，从随身的包里取出pad，点开一个文档，清了清嗓子，“你别怕，我们请你过来，只是想问你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