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案子，谁授意你给路笙判刑？”

法官心中打鼓。刚才遇到自称龙爷手下的一男一女，现在遇到顾总，都问相同的问题。车中安静，法官急促的呼吸声越发明显。顾城垂着眼，鸦羽一般的睫毛遮住所有情绪，偶尔流露出几许泛着冷意的眸光。两年前，他羽翼未丰，为了接管企业，不得已和宋清雅订婚。订婚宴当天，新娘宋清雅一瘸一拐地出场，宣布订婚典礼延期。送走宾客后，乔翠兰单独告诉他，路笙来过了。听到路笙的名字，他心情很复杂，甚至有种不祥的预感。父亲出事，和路笙有关，订婚延期……果然，乔翠兰含糊地说，路笙来更衣室找她麻烦，不小心推倒宋清雅，宋清雅跌在衣架上，摆成圆形的衣架子一个压一个倒下，她根本来不及阻止，最后一个压在宋清雅腿上。乔翠兰这番话说的欲言又止，心痛隐忍，顾城哪里不知道，这是母亲维护自己的颜面，气愤又很无奈的表现！时间过得太久，很多细节已经不记得了。但只要回忆这一刻，那时的感觉就尽数涌上。他们两人十三岁相识，一起度过清纯无邪的初中三年，一起为两人的未来拼搏。但真到了选择命运的时候，他才看清，路笙一直利用他当跳板，勾引自己的父亲。因为这个女人，父亲躺在医院当植物人，母亲终日郁郁寡欢，企业也动荡不安。他就是个傻子，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伤害最疼爱的亲人。但更让他挫败的是，即便到了这般山穷水尽的地步，真真切切看清路笙的为人，忍不住恨她骂她唾弃她弄死她，他还是舍不得这个人。恨她做什么？他最恨的，还不是心中有她的自己？他死死揪着头发，听乔翠兰一条一条给他分析利弊——顾氏正值新旧交替风雨飘摇之际，路笙来订婚现场大闹、和顾氏父子之间的关系，绝对不能被外界捕捉到蛛丝马迹。所以得把路笙控制起来。他心乱如麻，脑中一片空白，就松口答应乔翠兰，配合她的行动。这便有了出庭作证的一幕。“路笙喜欢我。她知道我要和宋清雅订婚，多次表示要害死宋清雅……我确保我所说完全属实……”“路笙，做错事，要付出代价。”

怎么能不付出代价呢？她把他留在阴霾重重的地狱，凭什么挥挥衣袖轻易抽身离去？看到她失神茫然的模样，他有报复后的爽快，更多是心疼。走出审讯室，她哭喊着扑倒他身上，一声声“冤枉”像穿透喉咙的刺，扎的他全身发麻。他不敢回头，不敢看她，直到她被狱警带走，铁栅栏门重重关上。走出法院的大门，光线照在他脸上，他才感觉双脚冰冷，双手发麻。刚才，法官判刑，五年？他当即后悔，扭身往里面跑。被乔翠兰找到。乔翠兰抱着他，一再向他保证，路笙心机手段远超常人，不会有事。事实证明，路笙在监狱不到半年，就被人接走了。判刑五年，只住了半年。一般人哪里能做到？但是住牢的半年，发生太多他没想到的事。死刑犯的待遇，还有那场带着阴谋色彩的大火……究竟是他被母亲哄住了，看不清真相，还是路笙故弄玄虚？顾城摩挲着左手腕上的表链，阴翳的目光扫过特助。特助心中打了个激灵，不敢再浪费时间，当即扣住法官的下巴，力气很大，骨头都发出嘎巴的错位声。“听说，你现在惹上了很多麻烦。”

半个小时后，特助载着顾城去T市最大的酒吧，夜色。顾城嫌大厅太闹，包间太静，定了VVIP的看台。看台正对着舞池。舞池上有脱衣舞表演。顾城隐在黑暗中，烟不离手，一根接一根。特助以为顾总有兴致，叫来酒吧里最美艳和最清纯的两个姑娘。两个姑娘娇滴滴地坐在顾城左右，一个靠在他肩上，一个摸着他大腿，顾城才抬起眼。清纯的这个，像过去的路笙，美艳的这个，像现在的路笙……顾城嘴角微抿，似乎笑了一下。特助以为自己能功成身退，没想到顾城抄起红酒瓶甩过来，他下意识躲，酒瓶碎在地上。特助不敢再鲁莽，招呼两个姑娘赶紧离开。然后安静地缩在角落，看顾城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酒杯喝酒。喝得很杂，红的白的彩色的，来者不拒。酒喝到一定程度，头会晕，吸口烟解酒，继续喝。这种玩法，不容易醉，但很伤身体。特助皱起眉，很担心。他跟着顾城两年，看顾总一步步收拾残局，把企业掌控在自己手中，太清楚顾城的为人。顾城其人，既有和尚的清心寡欲，又有士兵严谨自律，今天真的大不一样。特助使劲回想，好像顾总的异样，最明显地体现在他套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初始，他以为顾总在开无线会议。以前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但顾总从早上就戴着蓝牙耳机，中午吃饭时都没摘下来。什么会议需要这么长时间？特助找不到答案。下午，公司高层照常举行工作总结大会。财务部经理做一周工作汇报时，顾总突然拍到麦克上。“嗡”一下，所有人都看向他。顾总一向没什么表情，但这次却沉着脸，食指和中指一下下翘着桌面。参会的每个高层眼观鼻鼻观心，和他一样，暗自回想工作上是否有疏漏。财务部经理战战兢兢做完汇报，轮到人事部经理发言，顾总猛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外走。作为特助，他时时刻刻跟着老板。老板把蓝牙耳机给他，让他导出最新的音频资料。那时，他才知道，让顾总一再失神的，是一个叫路笙女人。特助略有恍惚，横扫酒吧的彩光射过来，照在顾城清秀冷峻的侧脸上。顾城侧头躲光，手不利索，打翻桌上的酒杯。酒杯里还剩了红酒，当即洇湿地毯。顾城冷冷地看着地摊上的水渍，睫毛抖了抖，表情懵懂而无辜。这是……醉了？特助赶紧上前，想扶顾城，被顾城推开。特助灵机一动，“顾总，需要我联系路笙女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