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路笙的名字，顾城酒醒了一半，眼神因为酒精的作用，变得很飘忽，摇摆食指也没有平时的果决凌厉，“叫她？怎么能叫她？”
虽然送她到监狱，非他本愿，但事实是，她确实是因为他才受了那么多苦。伤害已成，她肯定很怨恨他。会不会……因此生出和他一刀两断的心思？顾城心头哆嗦一下，扶着桌子，撑起身体，一步三晃地往外走，“路笙……路笙，我要见她。”
他要亲口问她，到底怎么想的。特助赶紧上前扶住顾城。醉酒的顾城，自制力显然弱了很多，平常清冷自持，连话都不愿多说一个字，现在不停叫嚷着路笙的名字。特助知道路笙在张岩剧组拍戏，寻思着向张岩要路笙的联系方式，又听顾城说：“不行，不能见她。”
他现在找她做什么？让她看他醉醺醺的鬼样子吗？脑海骤然清明，顾城撇着嘴角苦笑。她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了吧！特助警惕地关注顾城的状态，看他一会儿迷糊一会儿清醒，不敢乱说话，只小心翼翼跟在顾城身后。走下看台，需要下一段台阶。顾城脚步虚扶，靠着右侧扶手走走停停。看台台阶地势较高，从这儿能俯视摇晃彩光下妖魔横行的魅影，魅影中难男男女女尽情放纵自己的身体，很快，DJ把气氛炒到最高。酒精发挥残余的作用，他只觉得整个人都飘到天上。越是控制不住身体，心头越清明。顾城歪着头，由衷地感到对人对事的疲惫倦怠。特助落后两步，接了个电话，快步走到顾城身边。在吵闹的酒吧里，附耳大声说话才能让对方听清自己的声音——特助在顾城耳边喊，“龙爷向我报备，他想在这儿见您。”
顾城反应略有些慢……长睫抖了抖，指尖点在太阳穴上，微微颌首。白天，路笙借了龙爷的名头，龙爷岂会白白被人利用？龙爷知道路笙和他有干系，这么快就找到他这儿讨利息，也算是个聪明人。包间的门关上，隔绝外面喧闹的音乐。顾城倚在沙发角上，靠着扶手依托身体重量，手肘立起，手掌托着下巴。龙爷进包间时，自发把兜里东西翻出来，证明自己没有威胁性。走过玄关，龙爷看到里面的男人，眼眸闪了闪。都说顾氏总裁年少有为精明能干，怎么没人说他是个人间绝色？只是一个人静静坐着，看着茶几上马克杯中的透明液体，这个人连同身后的背景，就生出秾艳昳丽的风情。龙爷坐在顾城对面。顾城眼皮都没抬，只呷了口马克杯中的水。蜂蜜水。很甜。能解酒。顾城放下杯子时，特助出现在龙爷身边，右手拉着一个手推车。手推车上有茶水，白酒红酒和啤酒。这是服务生刚送来，在门口交到特助手中的饮品。特助没有特别询问龙爷的口味，每样饮品准备了一份，便回到顾城手边，随时待命。龙爷右腿压着左腿，抽出一根烟点燃，“顾总，能在这儿偶尔，也算是缘分。”
顾城拿起透明的马克杯，一口接一口喝着，没接话头。烟头烧出半截灰色，龙爷的拇指和中指夹着烟卷，食指压低烟头，在烟灰缸中抖落烟灰。“得了，我不耽误顾总找乐子的时间，今儿就长话短说。您女人借我名头的行事，是我的福分，我不求别的，就求您能把我那不争气的手下，叫熬鹰的那个混蛋放出来。”
顾城这才看向他，“熬鹰？”
打量中年男人片刻，顾城垂下眼睑，嘴角抿了抿，眼角眉梢流露出不屑的神态。“道上的人都称呼您为龙爷。我也不好坏了规矩，就跟着他们叫一声龙爷。”
“龙爷，熬鹰做的事，我不敢管，您也罩不住他。别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人，坏了自己的名头，送了自己一辈子的基业。”
龙爷瞳孔微缩，随即哈哈大笑，“顾总真是风趣……”然后慢悠悠说道：“正是因为手下不听话，我才需要教训他。难道顾总想帮我清理门户？”
顾城闭了闭眼。今天喝的太猛，酒精上头，他思维就没平常敏捷。于龙爷而言，顾城避而不谈，则是不屑于和他说。龙爷习惯一呼百应的场面，被一个年轻人落面子，差点恼羞成怒。特助弯腰给龙爷端了一杯茶水，“龙爷，顾总的意思，并不是要扣着熬鹰。生意人求财求和，你们求朋友。不是吗？”
龙爷当即接过茶水，“说的好！那我以茶代酒，敬顾总一杯。”
喝完茶，龙爷叹息一声，“说起来，熬鹰也不是我的直系。那小子心思很活泛，一直和一个秘密人有联系。那个秘密人，和顾总关系密切呀！”
顾城手中握着杯子。闻言，把剩下的水一口饮尽，马克杯倒扣在茶几上。目光灼灼地盯着龙爷。龙爷挑眉，哼笑一声，“看来，顾总心中有数。”
看着特助把人送出门，顾城也点了根烟。包间中烟雾缭绕，特助开了一扇窗通风。凉爽潮湿的夜风吹进来，顾城掐灭烟头，起身，同时吩咐，“回去。”
酒吧外，天色浓黑，雨点从天而降。特助把车从停车场开到路边，拿着伞接屋檐下的顾城，却见顾城把外套披过头顶，冒雨沿着长街跑。路灯在水光中摇曳，顾城深一脚浅一脚踩进水洼里，跑了几百米，骤然停下。特助抱着伞追上去，就听顾城问，“你看，那个人像不像路笙？”
不远处是一家二十四小时快餐厅。临窗的位置，有一男一女的侧影。男人低着头，很普通，女人微微仰头，侧身的线条像精心修建过的花枝，越看越有韵味。特助知道路笙其人，但不熟悉，此时不敢确定。但他知道顾城的心思，便说：“顾总，您一直没吃饭，是不是该吃点夜宵？”
顾城点头，也不躲在特助的伞下，大步流星走进雨中。走进快餐厅，顾城头上身上都湿了。热气扑面而来，激得他有些哆嗦。路笙看到顾城进来，像受了惊吓一般，赶紧低下头。路澹用叉子把意面搅成一坨，随口问她，“冷吗？”